小叶奈,快醒醒!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叶奈的记忆中再次传来遥远的呼唤声,酥酥麻麻的身体里不知不觉涌现出一股熟悉的温暖,把她从意识的深海之中重新拽了出来。
“呃......!”
叶奈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又站在了熟悉的草地上。这里阳光明媚、春风和煦,远处的玻璃温室正是叶奈曾经和莎莉娅一起种下火鹤与石蒜的花园。
此时,莎莉娅的身影就在叶奈前方不远处,她背对着叶奈,仰望着阳光笼罩的玻璃温室,一头红发在温暖日光的直射下熠熠生辉。
“莎莉娅!”
叶奈忍不住向前方的莎莉娅伸手,不由自主地迈开脚步向莎莉娅跑去。但是没跑两步,她立即像意识到什么似的,在莎莉娅背后停了下来。
“不,不对......我现在应该......我应该和其他魔法少女一起,在熔山帝龙的结界里面。所以这里......难道我又进入熔山帝龙的意识空间了?”
“放心吧,小叶奈。这里是你的意识空间......或者说,是由我送给你的那枚戒指创造出来的,只属于我们二人的临时秘密基地。”
莎莉娅用温和的声音安抚叶奈。她慢慢转过身面对叶奈,脸上挂着一副充满歉意的疲惫笑容。望着一脸紧张的叶奈,莎莉娅垂下脑袋,发出一阵无奈的叹息。
“......不过,这里的‘我’并不是真正的‘我’,只是我借用克图鲁的魔力为你留下的须臾幻影。请原谅我现在只能以这样的形式来和你对话......但,无论是我,还是克图鲁,我们现在都没有更多选择了。”
“选择......?你在说什么啊,莎莉娅?”
莎莉娅没有直接回答叶奈,而是稍微侧了一下脑袋,抬手在身边一划。一片投影在两人身边展开,为她们展现了此时熔山帝龙的幻魔结界内的景象。
耗尽了魔力的魔法少女们被迫解除了变身,为了保护魔法少女们和失去意识的叶奈,克图鲁拼尽全力燃烧自己剩余的全部魔力,展开火焰状的古代城邦幻影,为五位少女阻挡从天而降的七道毁灭熔岩。
然而,在古代城邦幻影和七道熔岩吐息的对撞中,克图鲁这边明显是劣势的一方。熔岩不断摧毁着克图鲁创造的巨大幻影,透过来的热量甚至逐渐击碎魔法少女们和叶奈身上亮起的火焰状符文。
熔山帝龙想要把克图鲁和魔法少女们在这里全部消灭,不给她们任何逃走的机会。
“啊......克图鲁,还有魔法少女们!这样下去的话,她们.......!”
看到外界的情况,叶奈不禁焦急地呼喊起来。
莎莉娅一挥手消除掉身边的投影,面色凝重地闭上了双眼。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现在的克图鲁’是绝对无法挡下熔山帝龙的这一击的。就算她撑住了,一旦她魔力耗尽的话,就再也没有回天之力了。”
“不仅如此......小叶奈,现在的你也不是熔山帝龙的对手。它拥有的是完整的‘威严’遗迹结晶,你手上只是‘艺术’遗迹结晶的一部分......差距太大了。”
“......”
听到莎莉娅这么说,叶奈反倒冷静了下来。她注视着仿佛在沉思的莎莉娅,一手捏着裙摆,一手压在胸口,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她向莎莉娅开口问道:
“如果完全没有办法的话,莎莉娅也不会在这里和我对话了吧?”
“啊哈哈......就不能是我有我的小私心,不想让你面对绝望的场面吗?”
莎莉娅脸上再次浮现出苦涩的笑容。她强撑着轻松的语气调侃了一句,然后叹息着摇了摇头。
“言归正传。我确实有能够破解这个局面的办法,但是——”
莎莉娅稍微停顿了一下,咬着嘴唇回头望向身后的玻璃温室。
“小叶奈。你应该知道,我在那枚用‘艺术’遗迹结晶的碎片制作的戒指里面混入了对幻魔具有绝对压制力的‘封禁权限’力量。这股力量会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自行启动,为你隔绝开所有试图伤害你的幻魔之力。”
“其实早在《薪炎计划》还没有正式发布的时候,我就预料到未来或许有一天会出现连我和克图鲁都掌控不了的情况。我想,我至少要能够保护好你......才为你制作了这枚戒指。”
“戒指的力量会隔开克图鲁的魔力、导致你无法和克图鲁签订契约这件事并不在我的计划之内,却是符合我预期的发展。因为......如果你成为了魔法少女的话,就意味着你必须跟着克图鲁出生入死,去面对那些曾经毁灭文明的恐怖怪物。”
“小叶奈......我不希望你陷入那样的危险之中。”
“......”
莎莉娅说话期间,叶奈垂着眼帘低下了头。她稍稍抬起右手,注视着在手套下若隐若现的红色戒指,思绪不由得飞到了初次被幻魔袭击、并和克图鲁与轩辕十四相遇的那天晚上。
“但是我好像把事情弄得更糟糕了......我出于保护小叶奈的想法制作了这枚戒指,却导致小叶奈不断遭到袭击,一次又一次陷入危险......”
莎莉娅一边说着一边向叶奈走来。
她来到叶奈的面前,用左手托起叶奈被白手套包裹的右手,然后把右手盖在了叶奈的手背上。
直到莎莉娅来到自己面前、直到三只手交叠在一起,叶奈才发现,阳光透过了莎莉娅半透明的身体,莎莉娅的双手轻得好像空气。
“现在唯一的破局之法,就是解除小叶奈你戒指上的力量封印。那样的话,你就能够和克图鲁签订契约,成为魔法少女了。‘艺术’遗迹结晶的部分力量,再加上克图鲁的力量......你会成为前所未有的魔法少女。”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莎莉娅。”
叶奈轻轻摇头,打断了莎莉娅抽搐的话语。她抬起头,直视着莎莉娅变得暗淡的金色瞳孔,右手在莎莉娅双手的包裹下微微握成拳头。
“告诉我和幻魔有关的事情,教导我用戒指的力量保护自己,乃至于把我从熔山帝龙的禁锢中解救出来......克图鲁和魔法少女们已经尽她们所能来帮助我。现在,她们面临着前所未有的重大危机,我没有理由坐视不管。”
“而且,莎莉娅,对我来说——”
“只要能够找到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听到叶奈这句话,莎莉娅不禁瞪大了双眼。她注视着眼前身材瘦弱的少女,眼中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但是不久之后,莎莉娅还是发出一阵无可奈何的笑声。
“哈哈......简直像是被你威胁了啊。”
“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莎莉娅。就像之前说的,你既然给了我力量,也请允许我可以用这股力量追上你、允许我站在你身边......好吗?”
叶奈的垂下眼帘,一抹笑容浮上她的脸颊。那是如同清晨的阳光一样,温暖却不炽热、明亮却不刺眼,仅仅只有面对莎莉娅这位至亲好友时才会露出来的,完全卸下防御、将自己的信任交托于对方的笑颜。
两位少女四目相交,莎莉娅眼中的担忧也在叶奈的笑容之中逐渐消解。
“好吧,小叶奈。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便没有继续阻拦你的理由了。”
莎莉娅把左手从叶奈的手背上抬起来。
“小叶奈,我可以暂时摘下你的手套吗?”
“是莎莉娅的话当然没问题。”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莎莉娅解开叶奈手套腕部的缎带蝴蝶结,然后捏着叶奈并拢起来的四指指尖,慢慢地把这只手套从叶奈的手上摘下来。
白得有些病态的细嫩手掌就这么暴露在阳光之下,食指上那枚烈火般赤红的戒指反射着骄傲的光辉。
即使脱下自己手套的人是莎莉娅,多年以来的习惯还是让叶奈不知不觉中心跳加速。但她仍然努力保持着平静,尽量不让自己的手颤抖起来。
莎莉娅举起右手,并起食指和中指,轻轻点在叶奈的戒指上。
“小叶奈,我要解开戒指的魔力防护了。你可要想好了——前方没有回头路。”
“事到如今还说什么呢......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啦。”
两位少女相视一笑。莎莉娅顺着叶奈的话语点了点头,压在戒指上的双指稍稍用力:
“那么......限制解除。”
锵——!!!
一股金色的魔力流从赤红的戒指表面释放出来,化作圆环向四周扩散。戒指表面的火焰状浮雕如同真正的火焰一样摇曳起来,金色的露露耶文字从戒指表面浮现出来,与火焰浮雕互相交织。
“好了,小叶奈......”
莎莉娅往后退了一步。她对叶奈微笑着,眼中似有欣慰,又带着不舍。
“我已经解开了戒指上的魔力防护。你醒来之后,这枚戒指的力量就能真正与克图鲁共鸣......她能够借由‘艺术’遗迹结晶的力量恢复活力,你也能获得她的力量、成为真正的魔法少女,然后......和她们并肩作战。”
莎莉娅慢慢背过身,重新面向她与叶奈留下共同回忆的玻璃温室。
不再面对叶奈之时,她的眼眶终于湿润。
“对不起......我还是把你牵扯进来了。”
“你在说什么呢,莎莉娅——”
噗。
叶奈一步跨到莎莉娅身后,用力环抱住了莎莉娅即将消失的身影。
“无论何时何地,我都愿意......与你一同分担。”
“啊哈哈。”
莎莉娅低下脑袋,用力闭上眼睛。
“虽然我现在还不能真正与你重逢......但是,小叶奈,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抛下你离开的。我一定......会拼尽全力回来的。”
“嗯。”
“那么......祝你一路顺风。”
“......”
莎莉娅的身影越来越淡,直到完全消失不见。叶奈依依不舍地望着莎莉娅消失的位置,直到莎莉娅留给她的余温在阳光之中淡到无法察觉。
“这么多年以来,我一直都被你保护着......”
叶奈一边呢喃着,一边重新为右手戴上手套。戴着手套生活将近十年的叶奈,早就已经能够做到单手系好手套上的蝴蝶结松紧带。这双陪伴了她许多年的手套,某种意义上已经成为了她的第二层皮肤。
“但是现在,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只能躲在你身后的小女孩了,莎莉娅。”
叶奈双手合十、交叠在胸前,宛如正在祈祷一般。
这片草地与那个花园,是叶奈和莎莉娅的回忆之地。
但她绝对不是沉溺在回忆之中停滞不前的人——
独属于两位少女的回忆空间再无人影,坚定了信念的叶奈向着炼狱的现实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