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圣光的祝福下化为灰烬吧，邪恶·双子星！”
电视屏幕上的魔法少女四人组高声喊出了她们的标志性台词，摆出招牌必杀动作、放出绚丽的魔法消灭了破坏城市的邪恶组织干部，再一次为城市带来了和平。在魔法少女们充满活力的胜利宣言之后，这集动画就迎来尾声，进入了欢快的片尾曲。
“呼哈......”
优衣靠在椅背上伸了个懒腰，圆圆的小脸蛋上已经出现了几分倦意。陪着妹妹看了一小时动画的芽衣见她这副样子，忍不住掩嘴一笑道：
“时间差不多了，该睡觉了吧，优衣？”
“嗯......”
优衣点了点头，但她却没有马上起身，而是揽住芽衣的手臂，睡眼惺忪地注视着在电视屏幕上跳着舞的动画主角们，靠在芽衣肩膀上喃喃道：
“谢谢姐姐今晚陪我一起看。”
芽衣对优衣露出温和的笑容，抬手抚摸妹妹的脑袋。
“我最近工作挺轻松的......而且过两天就要放年假了，到你回医院之前的这段时间都能一直陪着你。”
“啊啊，真希望圣诞节快点到啊......好想快点和姐姐一起去群花馆。”
“好啦，好啦，我们说好圣诞节一起去的，不要着急啦......时间差不多了，你也该上床睡觉咯？”
芽衣笑着刮了一下优衣的鼻子，优衣不禁把小脑袋往围巾里一缩，然后眯着眼睛对她的姐姐嘻嘻一笑：
“嗯！”
芽衣拿起遥控器关掉电视，然后扶着优衣起身，姐妹俩一起走出餐厅，来到优衣的房间。优衣脱下厚厚的外套和围巾，露出下面一直穿着的连身睡裙，像只小动物一样钻进了被窝里。
“姐姐，晚安。”
“晚安，优衣。”
咔哒——
芽衣为优衣设置好定时关闭的暖气、关上优衣房间的灯，然后便走出优衣的房间，将优衣的房门虚掩上了。
“......”
离开妹妹卧室的芽衣，身子靠在墙壁上，脸上的笑容不知何时已经无影无踪，她咬着嘴唇，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被还没睡着的妹妹听到。
她从长裤的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短信页面。
大概半个多小时前，芽衣再次收到了凪原莎托里的短信。大概内容是，今天晚上九点左右，莎托里会在某个地方投放幻魔，她“希望”芽衣到时能够前去处理。
现在，时间差不多了。优衣已睡下，芽衣该离开公寓，代替陷入沉眠的魔法少女们消灭幻魔了。
芽衣回到同时也作为餐厅使用的客厅，从衣架上扯下自己的大衣，然后便跨步离家。
然而，就在她从救济公寓二楼走下的时候，她却发现......
一条熟悉的人影不知何时屹立在救济公寓大门口的路灯下，惨白的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芽衣有些迟疑，但她还是开口呼喊对方。
“修女。”
“芽衣小姐。”
听到芽衣的呼唤，那个人影慢慢地转过身来，和芽衣面对面。
那是救济公寓的管理人克蕾雅修女。
和以往给人的感觉不同，立于苍白灯光下的修女，脸上已经没有了她一贯以来温柔慈爱的笑容。她被白手套包裹的双手在胸前合十，紧紧捏着十字架，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芽衣。
“芽衣小姐，这么晚了，您还要出门吗。”
“嗯......有工作。”
修女那仿佛能直接扎进心里的锐利目光让芽衣莫名有些脊背发凉，她不自觉地捏着衣领移开视线，不敢和这位平时她便很敬重的房东对视。
“工......作？”
修女微微皱起眉头，声音降了几个冰点，她这副严肃的模样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我能理解，你不想让小优衣担心，所以没有告诉她你已经失去电视台的工作这件事。但是，你瞒不了我......我看一眼就知道了，你今天白天一整天都只是在外面乱晃，假装自己还在上班吧？”
“？！”
修女的话让芽衣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她立即扭回脑袋直视修女——
然后她发现，修女那双金色的眼眸似乎隐约荡漾着奇异的光波......就和几天前，引导她遵从自己内心的意愿、去帮助魔法少女们和熔山帝龙战斗的时候一样。
“修女，您......”
“莎托里又给你派了什么工作？”
修女的话语仿佛带着不可辩驳的千斤之重，直击芽衣内心，让她连一丝想要扯谎糊弄过去的想法都无法升起。她嘴角一抽搐，略显沙哑的声音从牙缝中挤出：
“去第二商业街......消灭幻魔。”
“......”
芽衣的这个回答让修女摇着头闭上了双眼。修女松开双手，一步一步朝芽衣走来。芽衣下意识地想要避开修女，但修女身上却莫名传来一股异样的压迫力，让芽衣的双脚如同生根了似的扎在原地一动不动，完全无法抬起一分一毫。
很快，修女就来到了芽衣面前。她缓缓呼出一口气，然后重新睁开双眼，抬头注视芽衣。
修女的那双金色瞳孔，就好像深邃的宇宙一样，芽衣光是看着都觉得自己要被吸进去了。
“修女......？”
“芽衣小姐，你是被莎托里的命令驱使才打算去和幻魔战斗，还是说，你是自己想要这么做？”
“为什么这么问......”
“如果你的回答是后者，我不会阻拦你。但如果你的回答是前者......”
修女稍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慢慢抬起右手。在芽衣的注视下，她捏着白手套的尾部，用力将手套在手上拉紧，然后握起拳头，故意把手套的布料捏得挤出一阵吱吱声。
这是很明显的挑衅——或者说威慑，而修女接下来的话也证明了这一点。
“如果你的回答是前者......虽然这样做很对不起小优衣，但她明天早上醒来就会发现自己的姐姐‘遭遇意外’卧床不起了。”
“或者，你不愿回答我的问题，打算硬闯的话......结果也会是一样的。”
“......”
修女表露的态度再明显不过，但芽衣此时反而冷静下来。她深吸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和修女拉开一个身位。
“至少在表面上，我没有任何拒绝凪原莎托里的理由。”
“为什么？”
“如今，魔法少女们陷入另一场危机，她们无法从中抽身。这种时候，火鹤市出现的幻魔只有我能去解决。如果我不这么做的话......优衣说不定也会成为幻魔的牺牲者。”
“莎托里是这么跟你说的啊。”
修女仍然双眉紧蹙，她的双手缓缓放下，但纯白的双拳依然如同石头一样紧握在身体两侧。明明白手套本是修饰手部、让双手看起来更柔美的饰物，但此刻在芽衣的眼中，修女的双拳却仿佛坚不可摧的钢铁。
“我再问你一次，芽衣小姐。你，是出于自己的本心，想要去和幻魔战斗的吗？即使你知道，这是莎托里所希望的、未来有可能因此造成更坏的结果？”
“......修女。”
芽衣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以无比平缓的声音呼唤着修女，那对火焰般的赤红瞳孔已经不再为修女的气场所震慑。
“您之前告诉过我，‘不要逼着自己做无法接受的事’、‘不要在铸成大错后才追悔莫及’。我并没有忘记您的告诫，也没有忘记......凪原莎托里给我这份力量，并非是出于好心这个事实。我当然知道‘让我去消灭幻魔’这件事肯定不是她真的想让我成为什么正义使者。”
“但是......”
芽衣举起右手，抚上了火焰耳坠。她用力闭上双眼，重新睁开眼睛之后，望向修女的眼瞳中已经没有任何迟疑。
“如果能够不再为了伤害别人而战斗，如果我的力量能够确实地阻止更多的人受到伤害......即使只有一点也好，我想要这么做。”
“而且......优衣她也一直仰慕着能够保护他人、保护城市的‘魔法少女’。身为姐姐的我，希望自己能够更接近妹妹心中理想的模样，这并不过分吧？”
“芽衣小姐......”
修女眉毛一挑，她松开右拳、向芽衣伸手，似乎还想阻拦......但很快，她就又把手放下，十分无奈地摇了摇头。
“好吧......如果你是这么想的，芽衣小姐......那我便不拦你了。”
修女如此说着，侧过身子为芽衣让开一条道路。得到了修女的认可，芽衣的嘴角渐渐舒展开，眉眼之间的笑意似是感谢，又带着些许苦涩的情绪。
“谢谢。”
“别让自己受伤，早点回来。如果你什么时候不想做了，一定不要强迫自己。”
“我会的——”
话音未落，芽衣的手指划过耳坠，她的身影就这么在修女面前被灼热的烈火燃烧殆尽、化为月光都无法照亮的漆黑暗影。
身披黑铠、生有长尾的白皮异形，嗖的一下遁入街边昏暗灯光拉出的黑影中，朝着远方飞速前进了。
“......唉。”
目送芽衣，或者说影牙离开后，修女还是忍不住扶着额头发出一阵绵长的叹息。她收起自己那副第一次对芽衣露出的严肃表情，一脸惆怅地望向在夜色中若隐若现的救济公寓。
“给这两姐妹提出无可辩驳、无法拒绝，甚至称得上投其所好、顺其心愿的‘条件’，这就是你的计划吗......莎托里？”
修女用力捏紧了挂在胸前的十字架——
她的身后，隐约有光芒闪烁的人影在晃动。
“但我果然还是不能就这样看着......我会守护好这对姐妹......我不会让你如愿的，莎托里。”
修女低声喃喃着，她的身影在路灯的残光之中越来越淡，直至和她身后的金色光影融在一起，化作如落雪一般的星光，追着影牙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