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出原型来吧,诺登!吾辈既然已经立于此处,你便休想再玩弄这些孩子的感情!”
克图鲁以烈火汇聚而成的大剑指向伪装成望月璃子模样的诺登,以命令般的口吻厉声一喝。从她身上燃起的火焰如同火山喷发一般向后涌动,将受伤的石蒜护在其中,让石蒜的身体得以沐浴着她的魔力逐渐恢复。
明明被克图鲁剑指,诺登的脸上却毫无惧色。
她缓缓吐着气重新直起身子来,右手食指在面前一划,原本掉落地面的天球仪“第十三星宫”仿佛受到某种指引一样飞到她手中,在她掌上静静旋转起来。
“哈......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她捧着天球仪,挂着一副阴险诡谲的微笑,语气之中也充满了挑逗和讽刺的意味。
“我刚才就说了,我并不单纯只是变身成了这个女孩的模样。我根本不需要......和你们战斗!”
话音未落,只见被诺登意识所占据的望月璃子的躯体突然化成一团浓稠的黑雾——
轰!!!
霎时间,克图鲁箭步上前、一剑劈下,诺登化身的黑雾顿时被席卷而来的火焰燃烧殆尽。然而即便如此,诺登那令人厌烦的尖锐声音仍然在空中回荡起来:
“这个梦境,是为溟海魔姬专门打造的绝望舞台!我才不会让你们那么轻易把我解决掉,哈哈哈哈哈——!!!”
“啧......别想跑!”
克图鲁低吼一声,随即便要让身上的火焰再次迸发,追着诺登的气息而去。但是,在她重新起跳之前,身后却传来石蒜阻拦的声音:
“等等,克图鲁......”
“嗯?”
经过克图鲁火焰的灼烧,石蒜被勒得变形的铠甲基本上已经恢复原状,大臂皮肤上的伤口也已经愈合。她抚着胸甲挺起身,一边缓缓呼着气、一边对克图鲁轻轻摇了摇头。
“或许那家伙说的是对的,这个梦境没办法用单纯的暴力来解决。”
“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梦境的底层逻辑,是不断重复望月璃子小姐的意外死亡、不断加深魔姬心中对未能拯救挚友这件事的遗憾与愧疚,从而打垮她的精神。”
“在你来之前,那家伙甚至占据了望月小姐的形象,试图在魔姬眼前‘自杀’。直到我强行介入,她才暂时把矛头转向我——然而即使是在试图杀死我的时候,她依然强调,要让魔姬‘在无法拯救友人的绝望中彻底崩溃’。”
“她说她并非只是变成了望月小姐的模样。再加上我们之前发现的,不仅是望月小姐,就连那场意外中的另外几人、连带着那条小巷中都满溢着她的气息,这或许意味着——”
说到这里,石蒜稍微停顿了一下,她抬手甩动披风飘带,再次展开火翼披风、从地上飞起来。
“魔姬因为错过了望月小姐打给她的电话、导致没能及时赶到望月小姐身边,最终只能迎接望月小姐死亡的结局——诺登在这个梦境中的化身,或者说她的力量在这个梦境中的作用,应该就是这件事本身。”
“也就是说,她会再次营造望月小姐的意外、并用她的力量阻止魔姬赶到望月小姐的身边。我们不仅要正面击败诺登,还需要让魔姬能够亲手拯救望月小姐——就像你之前说的,只有魔姬自己才能够改变这一切。”
“说得没错......我们赶快动身吧!”
克图鲁点头表示同意。她让手中的烈焰大剑散去,随即与石蒜一同起飞,追着墨秋和诺登的气息在夜空下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墨秋那边——
“璃子......好慢啊。”
墨秋坐在萨莉亚店内一处桌边,不断看着在店内来来往往的客人和服务员,时不时打开手机看一眼时间。
她记得自己是璃子约定好了,下班之后一起来萨莉亚吃饭。明天,她和璃子一起努力了很久才做完的一部手书视频即将在视频网站上发布,为了庆祝这件事,两人打算在萨莉亚一起吃一顿饭。
然而,墨秋已经在萨莉亚等了许久,璃子却仍然没有出现。
还是打个电话给她吧。
正当墨秋想要给璃子打个电话问问她到哪里、把手伸向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时——
她的大脑突然一片空白,手也就这么僵在了半空中。
【先点菜。去柜台,找服务员点菜。这样的话,璃子来了就不用再等上菜了。】
墨秋脑海中突然响起了自己的声音。未等她细想,那声音就化为实际的想法和行动,促使她的身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把在工作中调成静音的手机塞进口袋,然后离开座位,准备去柜台前点餐。
说起来,似乎有点奇怪......
走向柜台的时候,墨秋突然觉得周围的景象让她感到一丝诡异的违和。尽管心里一直都有个声音在催促她“赶紧去点餐”,但她还是用力按住胸口、强忍着从心底冲上来的那股焦躁感,环视起店内的环境来。
——没有。
这个餐厅里面,没有除了墨秋以外的任何人。
顾客、店员......原本应有的“人”一个都没有,只有墨秋自己孤零零地站在白得刺眼的日光灯下。不仅如此,餐厅外面也安静得诡异。明明秋叶原的夜晚应该会无比热闹,但墨秋根本听不到店外传来任何嘈杂。
这个瞬间,墨秋突然觉得似乎有一团火焰从自己脑中炸开,让她僵硬的意识逐渐苏醒,原本昏昏沉沉的大脑突然清晰起来。
不......不对。
我记得,我分明是跟那位叫结城叶奈的女孩一起,要去找璃子......
她说,今天晚上,璃子会——
“呜!”
刚想到这里,脑中突然迸发出来的剧烈疼痛立即打断了墨秋的思绪。只听咚的一声,墨秋两腿一软跪倒在地,双手抱着脑袋颤抖起来。
我现在,应该好好地坐在这里,我得去点餐,然后好好地等璃子过来。
不对,不对,不是这样......不是这样!我不该在这里,我必须去找璃子......我得去找璃子,不然的话,她会......!
不要离开,好好地留在这里。现在,立刻,马上,去点餐,然后,等璃子过来。她会来的,她一定会来的,再过不久,就可以接到她的电话——
墨秋自己的声音,连带着许多模糊不清的画面,如同飞驰而过的列车一样在她脑中横冲直撞,让她脑内不断有生生扯断神经般的剧痛炸裂开来,连完整的思考都无法成立。
现在,立刻!回到座位上坐好!!只需要等着就好了,望月璃子会来的!!!
那个和墨秋本人极其相似却又透着一股威压的声音继续在墨秋脑海中对她发出命令,她逐渐有种自己已经无法控制身体,四肢不由自主地扭曲起来的异样感。
连带着,之前勉强在脑中浮现出来的,关于叶奈和璃子的印象也在海浪般的疼痛冲击中迅速变淡......
“魔姬!!!”
砰————!!!
此时,忽然一阵巨响在墨秋头上炸裂,伴随着某个女孩清澈而坚定的呼喊,萨莉亚的天花板整个碎裂坍塌,先前刺眼到失真的苍白灯光随之消失。
“诶......?”
这阵冲击袭来之时,墨秋的脑子似乎一下就清爽了起来。她想也没想,急忙抬头往上方看去。
轰!!!
一个白色的身影乘着烈焰从天而降,她似乎一脚踏碎天花板、直接从建筑正上方撞进了萨莉亚店里。
“你,你是——”
还未等墨秋看清对方的身影,对方便牵起墨秋的手,把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魔姬,快!我现在马上带你去找望月小姐......现在的话,应该还来得及!!!”
呼的一声,金红色的火焰之翼在身披铠甲的白骑士背后展开,她用力猛踏地面,带着墨秋腾空而起。直到这时,墨秋才得以看清那张她明明已经认识、之前却始终无法回忆起来的脸庞。
及时赶到的白骑士——魔法少女石蒜带着墨秋飞入冰冷的夜空之中。她的火翼披风化作巨大的焰翼,就好像要将墨秋包裹起来似的,其上炽热的魔力保护着墨秋,让她的手能够与石蒜紧紧相握,不会在这样高速飞行的状态下脱力。
从那对熊熊燎燃的火焰之翼、以及石蒜的手中传来的温暖,一点点消解墨秋脑中的痛感,让她几近破碎的意识能够重新聚合起来。
“结城......小姐?呃——”
墨秋无意识地吐出对方的名字。然而,话语出口之时,她的脑中再次传来剧痛,仿佛是阻止她继续回忆更多关于眼前之人的细节似的。不仅如此,她掌中还不断渗出黑色的魔气,那些魔气化作阴森的泡沫、不一会儿就爬满了白骑士的左臂,甚至发出腐蚀钢铁的嘶嘶声。
“结......结城小姐,你的手——”
“先别管这个!”
墨秋刚想说些什么,石蒜却厉声制止了她。只见石蒜用力闭着一只眼睛回过头,强撑着一副艰难的笑容对墨秋说道:
“魔姬......把你的手机拿出来吧。现在,望月小姐应该正在给你打电话。你可千万......千万不要错过了!”
“!”
石蒜这话让墨秋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急忙腾出另一只手,一把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熟练地解除屏幕的锁定。
正如石蒜说的那样,墨秋的手机屏幕刚刚亮起,一通电话就打了进来——
【璃子】
“璃子的电话......!”
墨秋愣了一下,随即便想要用手指滑动屏幕上的通话键,立刻接起来自璃子的通话。
然而,就在她的拇指刚刚放上屏幕、即将点到通话按键的时候,浓烈的魔气毫无预兆地从她的袖子下喷涌而出。只一刹那,她整只手都被魔气笼罩、染成黑色,她的手就那么僵在屏幕前,明明只是毫厘之差,手指却始终无法落下!
“怎......怎么会......!”
听到墨秋变调的声音,石蒜也意识到了现在墨秋的困境。她瞥了一眼墨秋被魔气缠绕的手腕,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可恶......即使克图鲁那边在拦着,诺登的力量却还是能干涉到这边吗?这样的话......”
石蒜深吸一口气,轰的一声在空中拐了一个弯。她迅速调转体态,从几乎与地面平行的直飞姿态转为在空中站立的姿态,并且将墨秋拥入怀中。
“结城小姐,你这是......?!”
“魔姬,我接下来的动作可能会有点粗暴......但是现在,或许没有别的办法了。”
墨秋未能因两人的亲密接触而感到尴尬,她马上注意到,自己和石蒜贴在一起的时候,她身上涌动的魔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上了石蒜的身体,在石蒜的铠甲上留下不断蔓延扩张、触目惊心的黑色纹路,甚至在眨眼之间就爬上她的喉咙、在她的脸上延伸。
“你......你的脸!”
“暂时别管我,魔姬!做好准备......请你马上做好准备,当你手指能动的时候,马上......接通望月小姐的电话!”
说话之间,石蒜高高举起右手。
只听轰的一声,金红色的烈焰从她的手甲下爆燃而起,燎燃的魔法阵出现在她的手背上,火焰组成的符文如同飞花一般在两人身边飞舞。
“幻魔杀手......为我燃尽魔姬体内的魔气吧!”
石蒜强忍着被魔气侵蚀带来的剧痛,啪的一声用力握起右拳,一口气释放了蕴藏在“艺术”结晶戒指中的魔力。金红的烈焰包裹住墨秋,为她带来充满安心感的温暖的同时,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燃烧她身上流溢的魔气。
锵——!
巨大的禁止符在墨秋身后显现,属于“艺术”结晶残片的力量完全释放,诺登在墨秋身上留下的力量痕迹就此被燃烧殆尽。
“啊......”
沐浴着温暖火焰的墨秋,那对黄昏色的眼眸一点点染上火焰的颜色。她眨了眨眼睛,注视着身体正在被魔气纹路侵蚀的石蒜,愣了两秒之后,沙哑的声音从喉咙中挤了出来:
“结城小姐.......石蒜.......?我,我这是——”
“我没事......魔姬,快点,接望月小姐的电话!”
石蒜努力挤出一个风轻云淡的笑容,朝墨秋点了一下脑袋。然后,她用力一咬牙,再次奋力展开火翼披风、带着墨秋加速飞往某个命定之地。
尽管心里还对石蒜的状态感到担忧,但此刻清晰的理智已经在墨秋的脑海中成型。她严肃了表情,重新把自己的目光聚集到手机屏幕上。
手指,已经恢复知觉——
她毫不迟疑地滑动通话按钮,接通了璃子的电话。
“璃子......璃子!我是小秋,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这个时候,哪怕只是短短一秒的沉默,都足以让人发狂。等待电话那头传来挚友声音的时间,即便只有一瞬间,也让墨秋觉得仿佛要穿越时间尽头一般无比漫长。
好在——
“小秋?太好了,终于接通了——”
手机的听筒里,传来望月璃子那令墨秋无比熟悉、无比怀念的温柔声音。
不过,除了璃子的声音以外,听筒里还传出模糊不清的咒骂声、爆炸声以及金属刮擦声,甚至还有急促的警笛声。几种刺耳的噪音混在一起,几乎要把璃子的声音淹没。
“我现在在地铁站附近......不知道为什么,好多人追着我!现在一个全身都在冒火的小妹妹在带着我到处跑,我想报警,但是报警电话根本打不通,我只能打给你了......”
“全身冒火的小妹妹......”
墨秋抬头看了一样正牵着自己的手、带她飞往地铁站的石蒜,一下就明白了璃子指的是谁。
“听好了,璃子!我马上就赶过去,你一定要跟紧克图鲁......就是那个身上着火的双马尾!跟紧她,千万不要跟丢,我马上就到你的身边!!”
“我明——”
嘟——嘟——嘟——嘟——
璃子话音未落,通话直接失去了信号。墨秋忍不住一愣,急忙朝着电话那头大喊道:
“璃子?璃子?!你有在听吗璃子?!结城小姐,璃子她......”
墨秋再次看向石蒜,她正想说些什么,却看到石蒜的铠甲几乎已经被魔气爬满了,原本纯白的铠甲几乎被染成了漆黑,只剩铠甲表面的火焰与石蒜的浮雕、以及她背后的火焰之翼仍然迸发着鲜明的色彩。
“别担心......我一定......一定会把你送到望月小姐身边的!”
轰!!
烈火在石蒜背后引爆,她燃烧着自己全部的魔力,化为一道璀璨的火流星划过夜空,直冲望月璃子和克图鲁所在的地铁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