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先恭喜你复仇成功吧！”
“倒也不是复仇啦......”
叶奈耸肩苦笑，拿起手边的奶茶，与坐在桌对面的骸、墨秋碰杯。叶奈与两位同伴对饮一口，重新放下杯子，垂眸望着桌面上的小零食，发出一阵稍显沉重的叹息。
修女带着芽衣离开后，叶奈立刻联系了分别前往医院和电视台调查不知火姐妹情报的骸和墨秋。正好，那时候她们也已经询问到了一些想要了解的事情，于是三人一通气，决定先碰个面，交流一下上午调查到的事情。
大概二十分钟前，三位魔法少女在市区的一家饮品店汇合。叶奈很想知道骸和墨秋都调查到了什么事情，不过她们两位倒是更关心叶奈的状况——尽管叶奈在出发之前表现得很坚定、如今她们也知道魔法少女石蒜的实力非同一般，但她们仍然担心叶奈会因为过去的恐惧而导致不好的结果。
当听到叶奈几乎没受什么伤就解决了战斗后，两位同伴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最让人在意的果然是那位修女的身份吧。她很显然跟海雅辛斯......甚至遗迹结晶都有不浅的关联。”
墨秋咬了一口曲奇饼，目光从叶奈和骸脸上扫过。在场三人之中只有她没有见过修女，听叶奈和骸的描述，她只能想象出一个在十字架前面祈祷、却又背着其他人一脸坏笑的形象。
“你打算去找她吗？她自称是不知火姐妹的房东，那去找她的时候说不定还能直接见到不知火芽衣的妹妹。”
“关于这件事......”
叶奈迟疑了一下，纯白的双手环握住温热的奶茶杯。奶茶的热量穿过手套，蔓延上她稍微有些发凉的手掌。
叶奈近期已经受到了两次邀请。
第一次，是对她来说已经有点遥远的“前天晚上”，也就是将骸从梦中解放的那天晚上收到了凪原莎托里的消息，莎托里邀请叶奈独自一人在平安夜当晚前往位于市郊的凪原家宅邸，声称会告知她关于莎莉娅失踪的真相和火鹤市即将经历的未来；
第二次，则是半个多小时前，修女在自己面前带走芽衣时，对她发出的前往救济公寓的邀请。修女的态度是她将知无不言，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莎莉娅的事情。
莎托里的邀请，叶奈至今没有跟同伴们提起过，尤其是之前被芽衣警告“千万不要去”，叶奈基本就当做没有这事了。
至于修女——
她目前为止都没有表露出任何对魔法少女一方的恶意，魔法少女们这边也无法确认她的真实立场，无法推测她是敌是友。
稍加思考后，叶奈给出了答案。
“还是去吧。我们现在对海雅辛斯那边的事情知道得太少了......现在又联系不上莎莉娅。如果我们想知道更多和她们那边有关的事，也只能去见一见这位修女了吧？”
说到这里，叶奈稍微停顿了一下，她咬上奶茶的吸管，不自觉地移开目光。
“不过，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克图鲁应该快要完成伺者和暮光梦境的解析工作了，这两天不好说抽不抽得出时间......拜访修女这件事可能还得麻烦你们。”
骸和墨秋对视一眼，表情变得有些微妙。
“石蒜，你才刚刚跟影牙战斗过，魔力消耗了很多吧？虽然说你的魔力同时来源于克图鲁和‘艺术’的遗迹结晶，魔力储量跟我们完全不是一个量级......但是继续这样连轴转，真的没问题吗？”
骸话语间透露出几分担忧。
正如她说的那样，叶奈这两天在梦境里战斗，经历了远超现实的时间、今天又在和影牙的战斗中耗费了大量魔力，今晚她还打算继续进入梦境——即使她的魔力非常强悍，这对精神和体力的磨损依然不是能随便忽视的。
“十四说得对......你真的不考虑休息一下吗？潜入梦境的任务还是交给我们和小克吧？”
墨秋接上骸的话，提出想要代替叶奈入梦、解放里见葵和花冈彩奈的想法。但是对于这个提议，叶奈却摇了摇头。她垂下眼帘注视着自己被白手套包裹的双手——或者说，她是在看着隐藏在手套下，那枚莎莉娅送给她的、如今作为她变身成魔法少女“石蒜”的变身道具的戒指。
“不......还是让我去吧。我有‘艺术’遗迹结晶力量的保护，不会在梦中被诺登控制，这是最适合我做的事情。你们还得警戒城市里出现的幻魔吧？”
“虽然这么说也没错啦......”
“没问题的啦，我一直以来都恢复很快的。我们还是来聊聊你们调查到的事情吧？”
骸和墨秋还想劝阻叶奈，叶奈却抬头面对二人露出一个云淡风轻的微笑，甚至还捏着拳头举起手臂做了一个鼓起肌肉的动作、并拍了拍自己的肱二头肌，想要向她们证明自己还很有活力、足以应对之后的战斗——尽管她纤细的胳臂上根本看不见什么肌肉线条。
既然叶奈自己坚持想法，那骸和墨秋便暂时不打算再多说什么，而是随着叶奈的话进入下一个论题。
“先讲讲我这边，也就是电视台那边的调查吧。”
骸调出手机的备忘录，上面是她今天上午去电视台进行调查时记录下的内容。
“我学校每年校庆的时候电视台都会来拍摄，所以我用‘不知火芽衣以前采访过的学生’的身份去询问她之前的同事。本来以为问起来会有些困难，但我表示想要了解她以前的事情时，她的同事们倒是很热情地向我介绍了......她在同事之间似乎风评很好呢。”
“五年前和妹妹一起来到火鹤市、然后进入电视台成为记者，因为工作能力和态度都很出色，所以迅速成为了电视台的骨干记者......这些都没什么奇怪的。我重点向她的同事们询问了和海雅辛斯公司有关的事情，得到了一些......有点让人想不通的消息。”
骸稍微停顿了一下，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望向桌对面的叶奈。
“第一，近几年对海雅辛斯公司的采访，涉及到凪原女士......我是说，凪原莎莉娅女士的部分，不知火芽衣从来没有参与过，她和海雅辛斯公司接触时对接的一直都是凪原莎托里。”
“第二，最近两个月，除了平时的工作以外，不知火芽衣还在调查海雅辛斯公司......据说是收集诸如勾结政府官员、贪污腐败之类的相关证据，具体内容她并没有跟同事们说明过。她似乎已经收集整理了不少和公司有关的负面消息，甚至在下班之后都在暗中调查。”
“但是，她的领导知道这件事之后，立刻勒令她停止调查，甚至用停职来威胁她，她整理的资料也被没收了。”
“最后是关于她被解雇一事。明面上的理由是因为她被几名在职的官员和企业高管联名投诉，说她之前发表的贪腐问题调查报告是虚假报道，要她赔偿名誉损失、甚至以诽谤罪的名义起诉她，电视台受到多方压力，没有办法才选择解雇。”
“然而她的同事们却告诉我，她们都知道这不是根本原因——因为和她一起调查官员贪腐案件的几名记者说，那些贪官污吏下个月就要终审判决，不知火芽衣的调查绝对没有错漏，她才是被诬陷的那个。”
“至于真正的原因......还和我们今天看到的新闻有关。”
“不知火芽衣在和城市里出现的‘怪物’战斗，这才是她被解雇的真正原因......前天晚上，电视台收到了影牙和幻魔战斗的视频，台长直接下令新闻部门加急制作专题报告，并在今天上午播出，对不知火芽衣的解雇也是在这之后才决定的。”
“因为决定了要公开幻魔的存在，所以拥有超自然力量的不知火芽衣如果还待在电视台的话，会对电视台造成包括但不限于舆论冲击在内的各种压力......电视台方面似乎是这样考虑的，为了避免造成麻烦，所以把她开了。”
骸叹息着摇了摇头，重新咬上奶茶的吸管，用力吸了一大口。听了这些内容，叶奈皱起眉头，不觉间用力捏住了奶茶的杯子。
“我想.....大概是莎托里姐姐在背后指使吧。她不是火鹤市本地人、四年前来的时候甚至还带着病重的妹妹，工作、住所全都是莎托里姐姐给安排的。好好的突然被解雇，我想应该是莎托里姐姐的主意......”
“不无道理。但是，这样也有解释不通的地方啊？”
墨秋望着两位同伴发问道，
“回想一下今天早上看到的新闻，报道中使用的可是‘拯救市民的英雄’这种描述。也就是说，这是电视台希望塑造的方向——那么我们可以继续推测，凪原莎托里释放幻魔、让不知火芽衣去消灭幻魔、并由电视台报道这一系列事件，这些全部都是有关联的、或许凪原莎托里就是倾向于造成这样的结果。”
“但如果是这样的话，‘解雇不知火芽衣’又有什么意义？不管她还是不是电视台的记者，一旦把她往英雄、守护者这类形象去塑造的话，不管她身处何处，未来她不都一样会成为各种意义上的焦点吗？”
“嗯......想让她更加专注于扮演英雄角色？”
“这样的话不是更应该让她保持积极的情绪吗？她失去了唯一的经济来源，只会导致她产生非常大的精神压力吧？要知道，她的妹妹可还是个重症患者呢。”
“也是啊......”
三位魔法少女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莎托里为什么要让芽衣成为“保护市民的英雄”，又为什么突然间让芽衣失去工作，她们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合理的解释。
“嗯......说起来，魔姬在医院有了解到什么吗？关于不知火姐妹的事情......”
既然暂时想不通问题，叶奈决定先问问墨秋的调查进展。
“实话说，了解到的并不算很多......”
墨秋挤出一阵有些勉强的微笑。
“毕竟医院并不是个随便的地方，我既不是她们姐妹俩的朋友、也不是她们的亲属，所以医生和护士们并不愿意告诉我多少和她们姐妹有关的事情......毕竟这是患者的隐私啊。”
“如果伺者和暮光在的话就好了......尤其是暮光，她就是医院的护士，要调查起来一定会比我们方便很多吧。”
骸一边吸着奶茶一边刷着新露露耶论坛，询问克图鲁解析梦境的进度。听了这话，墨秋也只能耸肩一笑，但她很快便重新摆正神色，语气也认真起来。
“说是这么说，但我还是听到了一些消息的。虽然医院的工作人员不能告诉我太多细节，但不知火优衣......也就是不知火芽衣的妹妹，她并不是普通的患者，有些事情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不是普通的患者......这是什么意思？”
“不知火芽衣作为电视台记者的工资完全无法承担起天文数字级别的医疗费用，所以这部分的钱几乎全部都是由凪原莎托里代出的......但事情并不仅仅只是这样而已。”
“凪原莎托里去医院看望不知火优衣的次数，甚至比不知火芽衣还要多。她每次去都会带着一堆人，甚至还要和不知火优衣的主治医师开会。就‘探望病人’来说，阵仗大得可疑。”
“还有就是，虽然不知火优衣的病确实需要很多的钱来治疗，但凪原莎托里这些年支付的医疗费用，却早就超出治疗她的病所需要的量级了......很难不怀疑是不是在治疗以外还在干一些不可告人的事情。”
“这听起来......就像是......”
叶奈放下手里喝了一半的奶茶。她不觉间用力握紧了右拳，左手搁着手套抚摸起戒指来。
“莎托里姐姐，在对不知火优衣小姐进行什么秘密研究......？难道是和影牙一样的......”
“不知火优衣在参与一些前沿医疗项目的研究，护士们似乎是这么认为的，但......考虑到不知火芽衣本人在凪原莎托里的要求下进行了长达四年的人体实验......我觉得不能排除这个可能。她们姐妹两人恐怕都已经......”
她们姐妹两人恐怕都已经染上了幻魔的力量——墨秋没有把这句话说下去，她不太愿意去想象这之后的事情。
“影牙......她本人知道这些事情吗？”
骸咬着习惯嘟囔起来，像是在询问，也像是在自言自语。
“从她调查公司的举动看来，可能不太好说......但......”
叶奈回忆自己当初和不知火芽衣战斗时对方所说的话。从头到尾，芽衣都没有提到过优衣也参与过实验，她的说法只是莎托里资助优衣进行治疗，仅此而已。
就算芽衣没有必要把全部事情都告诉叶奈，但是就芽衣当初那个为了优衣无论如何都要带走叶奈的精神状态，她可能并没有隐瞒她知道的部分。
如果以她不知道莎托里是否在对优衣做一些医疗以外的事情为前提的话，她身为莎托里的下属、受莎托里支持才得以在火鹤市立足，却又暗中调查海雅辛斯公司、试图找出对公司不利的负面消息，这个不太自然的举动或许也能得到解答。
“莎托里姐姐......到底想要干什么呢。”
过多的疑问堆积在叶奈的脑中，令她百思不得其解。尤其是，自从和熔山帝龙的战斗之后就再也联系不上莎莉娅，这件事更让她感到烦躁。
如果莎莉娅在的话——
叶奈心底一直都这么期望着。
“......魔姬，我们今晚去一趟救济公寓吧。”
不知何时，骸已经喝完了奶茶，并把她自己那份零食吃完了。她用餐巾纸擦干净嘴角的饼干残渣，快速扫了一眼叶奈和墨秋。
“如果那位修女真的和她所说的一样‘知无不言’，我们现在的许多疑问或许都能搞明白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
墨秋点头回应，随后和骸一起望向了桌对面的叶奈。
“石蒜，既然你已经打算继续进入梦境和诺登战斗了......那么，‘外面’的事情就放心交给我们吧。”
“没错！你和克图鲁安心解决诺登的问题。把伺者和暮光救出来——至于不知火姐妹和海雅辛斯公司的事情，我们一定会尽可能调查清楚的！”
“嗯......”
面对着两位伙伴认真的神情，叶奈微笑着点头回应。她松开紧紧握着的双手，重新抱住了温暖的奶茶杯，侧眸望向店外车来车往的热闹街道。
“我会把伺者和暮光从梦境里解放出来......圣诞节快到了，可不能让她们一直睡下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