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石蒜握紧盾牌、左手向身旁一挥,笼罩她周身的金红烈焰如风暴般扫荡整个教室,石蒜花的苍白花叶伴随飞舞的火光洒满教室,犹如下了一场花雨。
高个女生和两名倒下的跟班,都被叶奈变身成魔法少女石蒜时爆发的魔力狠狠卷起,不是被吹飞到天花板上,就是被撞进墙里、在墙上留下人形凹陷。她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失去了意识,大概已经没有什么反抗能力了吧。
“呼......”
石蒜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她身后的飘带披风在激荡的魔力浪潮中飞舞,呼的一下燃起金红烈焰,化作明亮炽热的火焰之翼。她踮起脚尖、轻身一跃,借着火翼披风轻盈地越过半个教室的距离,落到了被她的火焰包裹起来的葵的身边。
虽然葵现在目不能视,但她依然能感受到石蒜身上传来的那股快让人掉下眼泪来的温暖。
“结城小姐......”
“别说话,里见小姐......你伤得很重,我来帮你治疗。”
石蒜在葵身边蹲下。她伸出右手轻触笼罩着葵的球形火焰,火焰随即以柔和的态势旋转消散,显露出倒在石蒜花丛中的葵。
见葵面色苍白、单薄的病号服已被血斑侵染,石蒜不由得皱起眉头——但是当她小心地将葵抱起、让葵靠在自己臂弯上时,葵那副云淡风轻般释怀的笑容,又让石蒜无奈地露出了微笑。
石蒜将魔力聚集到右手,借由“艺术”遗迹结晶碎片戒指的力量,凭空具现出了一柄前端镶着红色宝石的木杖。她将木杖前端对准葵的身体,口中念叨起魔法的咒文:
“伤痕绽放白莲,辉光织就绸缎。暗潮退入琉璃川,祈愿凝成琥珀环——圣光术。”
随着石蒜的咏唱,轻柔的白色光辉从木杖前端的宝石释放出来,化作暖流涌入葵的身体。刚才,石蒜变身释放的火焰已经帮葵缓解了疼痛,再加上基础治疗魔法,葵体表的伤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就连溃烂的手掌和被打断的骨头都在迅速复原。
望着葵逐渐恢复血色的脸庞,石蒜的微笑中多了几分欣慰的感觉。
“虽然之前已经听克图鲁她们说过你到底拥有怎样的钢铁意志......但是亲眼见证的时候,我果然还是会觉得,嗯......里见小姐,你还是要更加珍惜一些自己才是啊。”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如果我不冲进来的话......你可要被她们杀死咯?”
“啊哈哈......”
对于葵的反问,石蒜只能缩着脖子发出一阵尬笑。笑过之后,治疗也差不多结束了,石蒜扶着葵瘦小的身子、帮葵站起身来。
“里见小姐,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葵用力眨了眨眼睛——她的视野已经逐渐清晰起来,身体上的疼痛也逐渐褪去,除了还有些疲惫、双腿仍然微微发软以外,基本没什么大碍了。
“我没什么问题了......自己走路应该也是可以的。说起来,结城小姐——”
葵慢慢放开石蒜的手臂、往后退了一步,稍微用脚尖点了几下地板,以证明自己现在身体无恙。随后,她扭头望向教室一角,也就是石蒜花绽放得最为茂密、曾是教室垃圾角的那个方向。
“你的手套......不要紧吗?”
石蒜眼角微颤,追随着葵的话语一起望向石蒜花丛——她的白手套、她的凉鞋还静静地躺在花丛中,等待着主人的拾取。
葵之前已经听轩辕十四/星野骸提到过,叶奈一直都戴着白手套,白手套对她来说应该具有特别的意义。所以,她发现叶奈没有第一时间戴上被扯掉的手套,还是有点意外的。
“你这么一说......我心里突然惶恐起来啊,啊哈哈。”
石蒜掩嘴一笑,但脸上却已经没有半分失去手套时的慌乱。她垂眸注视着葵,语气愈发温柔。
“不过刚才,我一心只想着一定不能让那家伙继续伤害你,手套的事情就......”
“好啦,我现在已经没事儿了。”
葵叉着腰轻轻摆手,就要往那片花丛迈步,帮对方捡起那双手套——
“该死的......魔法少女!!!”
“?!”
然而,葵还没踏出一步,两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咆哮。
“里见小姐,站在我身后!”
听到那声音的瞬间,石蒜立即横跨一步、把葵拦在身后的同时往身前架起盾牌。
轰轰轰轰轰——!
碾压雷声的沉重轰鸣在教室内回荡起来,原本已经倒在石蒜花丛中不省人事的两个跟班女生身体化作浓稠的黑泥、似有生命般自花间涌起,猛灌向高个女生倒下的地方。
那高个女生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被涌动的黑泥支撑起来,她的身体已经四分五裂、头部更是裂成两半,体内不断喷涌出浓郁的黑色魔气。
那对悬浮在身边的眼球直勾勾地盯着立于花丛之间的白骑士,几近迸裂的眼球中充满了愤怒和纯粹的恶意。
“那家伙......?!”
“那就是‘诺登’,里见小姐。”
尽管铠甲下的身体仍因眼前的恐怖景象而战栗,但相比于露出狰狞扭曲笑容的女学生,石蒜反而更习惯对方现在这般非人的怪物模样了。她略微回头,对躲在自己身后的葵露出一个淡然的微笑。
“交给我吧,我马上就把它解决掉。”
“结——城——叶——奈——!!!!”
高个女生、诺登——或者说,那团涌动着魔气与黑泥,仿佛堕落天使一般的怪物怒吼着朝石蒜和葵扑来。它浑身迸发出骇人的魔气,只是稍微掠过,身下的石蒜花丛便立即枯萎、染上绝望的黑色,并迅速粉碎成漆黑的尘土。
气势磅礴,来势汹汹,此时此刻的诺登已被愤怒和屈辱的心情所支配,化作一阵毁灭一切的黑色风暴,压向凛然而立的白骑士!
然而——
“盾牌战技——!”
呼!!!
炸裂巨响和石蒜的呼喊同时爆发,石蒜身后的披风再次化作火翼,如同喷气式战斗机一般轰然喷射怒焰。被笼罩在烈焰中的葵还没反应过来,石蒜就已冲入黑色风暴之中!
“爆列冲击(Bursting Charge)!!”
金红色的爆焰将白骑士的身影完全笼罩,火焰的形象犹如一辆高速行驶的燃烧列车,狠狠撞上漆黑风暴中心——
轰隆————!!!
列车状的金红爆焰势不可挡,漆黑风暴甚至未能和那爆焰抗衡哪怕一秒,就已经被无穷无尽的烈火卷入其中。
只听一阵天崩地裂般的炸响,金红的怒焰化作拔地而起的火柱,瞬间粉碎漆黑风暴,甚至击穿教室、直穿天际,笼罩整栋教学楼的雷暴黑夜只一刹那便在石蒜的怒焰中灰飞烟灭,火焰烧尽漆黑的天幕,重现灿烂耀眼的夏日烈阳!
“呼......”
石蒜缓缓呼出一口气,身边的火焰逐渐散开。
爆列冲击,是和“爆裂奉还”相同等级的高阶盾牌战技。顶起盾牌的同时迸发大量魔力发动高速冲刺,如同疾驰的列车一般狠狠撞向前方,以无可阻挡的冲击力摧毁冲锋路径上的一切阻碍——如果说爆裂奉还是盾牌战技中最强的防御技的话,那么爆列冲击就是最强的盾牌攻击技。
和影牙战斗时,由于不想失手杀死影牙,所以石蒜选择了格挡弹反的爆裂奉还。
但是,面对诺登、面对这个试图以过去的伤痛来击溃魔法少女意志的怪物,石蒜一点都不打算手下留情,就算这一下会把诺登撞个粉碎,她也不会有任何芥蒂。
“啊......如果这是现实的话,我怕是倾家荡产都赔不起啊。”
石蒜看着被自己轰出一个大口子来的教学楼,脸上不由得挤出略微有些尴尬的笑容。她站在教学楼的缺口处,举起手掩在头上,遥望起了重归于明亮晴朗的天空。
诺登不知道被轰到哪里去了......但是周围还隐隐存在着诺登的微弱气息,它大概还没有被完全消灭。
“结城小姐——”
“嗯?”
正当石蒜思考下一步行动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葵的声音。
她回头一看,葵从残余的石蒜花丛中走来,手里似乎还捧着什么——
是叶奈的白手套和凉鞋。
“结城小姐,自己的东西可不要乱丢哦。”
“啊......”
石蒜略有些出神地睁大了双眼,但她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朝葵露出单纯明快的微笑。
“说得是呢......谢谢你,里见小姐。”
说着,石蒜接过葵递来的手套和凉鞋,胸甲上水晶一闪,手套和凉鞋便被收入了金红色火焰构成的魔力空间中。
虽然还没有重新戴上那双手套,但石蒜的心里却没有那么慌张了——这一定不仅仅只是因为手铠一定程度上代替了手套吧。
“对了,里见小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是说......有没有感觉到自己的魔力复苏了?”
“嗯......”
听石蒜提起这件事,葵捂着胸口垂下眼帘,试着感受自己体内的力量。沉默片刻后,她摇了摇头,轻声叹了一口气。
“还是不行......属于‘无名伺者’的力量,好像还被封印着。”
“这样啊.......那么,你想听听看我前不久才想到的主意吗,里见小姐?”
“什么?”
石蒜微微一笑,重新挥手召唤出施展魔法用的法杖。见她拿出法杖,葵疑惑地皱起眉头,目光在石蒜脸上和那把法杖上游走了几个来回。
“里见小姐,我能感觉到诺登依然存在于你的梦境里......按照我之前的经验,即使暂时击败诺登,如果深陷梦境牢笼的你没有和自己内心的遗憾和解的话,你被封印的力量或许还是无法苏醒。”
“所以,我要为你施展实现梦想的魔法。”
“等,等一下,结城小姐......之前不是说——”
“听我说,里见小姐。我要施展的,并非让你完全颠覆现实的魔法......而是‘凭你的力量、由你自己来实现梦想’的魔法。”
“诶?”
石蒜从旁边搬来两块尚且完好的椅子,让两人面对面坐下,开始为葵解释说明自己的想法。
葵的反应在石蒜的预料之中,毕竟她们二人已经互相确认过,如果用魔法让葵获得超乎寻常的力量、让她得以轻易在校运会上跑完全程,那她最后还是无法跟自己和解,也无法对这副病体释怀。
但是——
葵不顾一切冲进教室、从诺登化身的三人手中救下叶奈,阻止她们彻底杀死叶奈,为此甚至不惜拼上自己的性命。
叶奈/石蒜已经看到了葵所展现出来的意志,所以现在,她能放心地对葵施展“那个魔法”了。
注视着眼前瘦弱得让人心疼的少女,石蒜心中不由得这么想——
没问题的......是她的话,一定能行的。
最特殊的支援魔法,【肉斩骨断】......“里见葵”一定能做到的。
——几分钟后。
“我明白了......”
听完石蒜的说明,葵基本搞清楚了石蒜接下来要做的事。她抱着自己贫瘠的身躯,目光落在石蒜一直紧握手中的法杖上,慢慢站起身来。
她苦闷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抹微笑。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完全可以接受......嗯,倒不如说,这或许是最好的办法了。”
“你能认同就好......那么,我要开始施法了?”
石蒜也跟着对方站了起来,朝着对方举起了法杖。
葵凝视着法杖前端的宝石,闭上双眼、缓缓呼出一口气。
当她重新抬起眼帘时,那堆澄澈的镜瞳之中已无任何迷茫。
“来吧。”
石蒜点头,一手紧握法杖、一手轻轻压住法杖上端,开始了魔法的咏唱——
“暗夜星辰,见证鲜血飞溅;钢铁信念,刻下不败誓约!”
“纵肉成泥、骨作尘烟,心有薪火,必再燃烈焰!”
“不屈魂灵,筑成不倒壁垒;不灭信念,锻就勇者之心!”
“契约已成,其名为,肉斩骨断!”
金红色的烈焰从法杖前端迸发,裹挟着如鲜血一般的赤红潮流,涌入葵的体内。
“呜......!”
咚咚——!
就在法术附加完成的一瞬间,葵的胸口隐约浮现出了魔法纹章。与此同时,她感到自己的心脏如同要爆炸似的剧烈泵动,昏昏沉沉的脑子瞬间在一股炽热之中清明起来——
“......这就是,让你实现心愿的魔法了。”
“哈......我感觉得到......”
葵捂着狂跳不止的心口,脸上的笑容愈发锐利。
恍惚间,竟有几分“无名伺者”的影子——
不,不是这样。
看着葵露出的那抹凛冽笑容,石蒜忽然明白了什么。
无名伺者,还是里见葵——这些都无所谓。
“无名”,无谓——眼前这个女孩的意志和信念,从来都不因是否成为魔法少女而有过改变。
“那么......我们就在这里暂时分开吧,里见小姐。”
“嗯。”
两位少女相视一笑,各自转过身去。
石蒜仰望着重新积攒起魔气的天空,披风再次点燃火焰——她要去跟这个梦境的缔造者做个了结。
里见葵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冲出教室——她要去和自己未曾跨越的心魔做最后的了断。
轰——
白骑士飞向天空,病服少女奔向操场。
这个痛苦的牢笼,终于快要迎来它的终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