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甚至有些病态瘦弱的中学生,但花冈彩奈抓住石蒜的手之后却能轻轻松松一跃而起,带着石蒜一同跳出三层楼深的陷坑,随即如同流光一般奔向被浓烈夜色笼罩的校园门口。
咚咚咚咚——!
“风纪委”的沉重步伐震如雷霆,在两人身后紧咬不放。不仅如此,尸群的嘶吼一浪高过一浪,跟着“风纪委”一同逼近。听着几乎要把整片夜空掀翻的吼声,石蒜都不敢想自己现在要是回头的话能看到多少丧尸。
当务之急,应该是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再和彩奈好好聊一下现在的情况......
“花冈小姐......只是这样跑的话情况可能不太妙!”
石蒜深吸一口气,胸甲上的石蒜花水晶随着她凝神聚气的动作亮起红光,飞舞在身后的飘带披风随即燃起烈焰、化作明亮的金红焰翼。她打算直接飞身箭步抱起彩奈,带着彩奈飞向高空,以躲避地面上“风纪委”和尸群的追击。
然而,“风纪委”和尸群的压迫感让石蒜没有注意到一个她早就该发现的异常。
从刚才开始,彩奈就远远地跑在石蒜前头。
即使石蒜已经因为连番战斗而感到疲惫,但她现在毕竟还是体能远超常人的魔法少女,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跑不过一个初中生,甚至被对方甩开十米以上。
听到石蒜的呼声,彩奈回头瞥了一眼身后。她眉头一挑,明明正被尸群追赶,她却勾起嘴角露出一抹颇具戏谑意味的微笑。
“还是多关心点自己吧。”
话音未落,彩奈一个急刹车停住脚步、鞋子在地上猛烈摩擦发出轮胎般的轰鸣,与此同时再次举起不知何时已经装填完成的火箭筒,瞄着石蒜的脑袋就扣下了扳机——
“???”
此时的石蒜刚刚展开火翼披风,她不知道彩奈为何突然调头朝自己开火、她也来不及起飞闪躲,只能在慌忙之间举起盾牌试图抵挡拖着长尾的火箭弹。
——咻!!
然而,那发火箭弹并未直击石蒜、而是以一纸之隔擦着石蒜的头皮从她脑袋顶上飞了过去。
轰!!!!
下一瞬间,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石蒜背后炸开,炽热的火焰和气浪化作暴风,裹挟着石蒜的身体向前飞出去。石蒜立即回过神来,随即一咬牙、一跺脚,披风烈焰喷涌,随即在被爆炸吞没前火箭似的飞身冲出。
“花冈小姐——!”
借着身后爆炸的推力,石蒜瞬间跨越数十步距离,一把揽起还扛着炮筒子的彩奈飞向空中。石蒜胸口的水晶忽明忽暗地闪烁起来,大量消耗魔力的疲惫感随之涌出。
“叫得那么大声,我耳朵都疼了......刚才如果不是我出手,你已经被干掉咯?”
彩奈依然不慌不忙,甚至还有闲心朝着石蒜嬉笑,一点都没有正在被怪物追赶的紧迫感。
彩奈刚才那发差点炸翻石蒜的火箭弹,其实是命中了已经出现在石蒜身后的“风纪委”——在石蒜的视野盲区,“风纪委”大步流星逼近石蒜,如果不是彩奈出手,石蒜大概就要被“风纪委”抓住了吧。
石蒜回头一瞥,只见“风纪委”浑身烧着烈火跪倒在地,但它的眼睛依然死死盯着飞上高空的二人,被炸烂的躯体在咕噜咕噜的诡异声响中迅速重生,被爆炸波及的尸群也像是阴影一样再次聚集起来。
明明刚才已经干掉了那么多,尸群却没有丝毫减少的势头。这样下去的话......
“别白费力气了。”
石蒜咬着嘴唇面色凝重的样子被彩奈尽收眼底。彩奈似乎早已看透石蒜的想法,她优哉游哉靠在石蒜怀里,轻轻敲了两下石蒜的胸甲:
“这帮家伙是杀不完的。听我的,赶紧朝着校门外飞,不然你没有任何胜算。”
“可是——”
轰!!
彩奈那副毫无危机感的闲适神情总让石蒜有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但她还来不及向彩奈仔细询问、凛冽的破空之声就已拔地而起直冲云霄!
“!”
身体动作快过思考,千钧一发之际,石蒜振翅飘飞、在空中一个回旋加速闪身飞过。那一瞬间,她分明瞥见一块人形的黑影几乎擦着她的头皮飞过——那似乎是被“风纪委”当成炮弹扔上来的丧尸学生。
“吼!!!!”
攻击不中,“风纪委”愤然踏地怒吼,霎时间地动山摇,周围的尸群都被震飞起来,“风纪委”顺势挥拳、飞踢,那些丧尸学生一个接一个地被“风纪委”当成炮弹打飞,直朝着石蒜和彩奈袭来!
“花冈小姐,请抓紧我!我要加速了!!”
石蒜立即抱紧彩奈、加大火翼披风的魔力输出,化作在夜空中闪耀的金红流星,向着阴影笼罩的校园之外加速疾驰!
一只又一只丧尸被当成炮弹抛上空中,“风纪委”的投掷越来越快,甚至逐渐赶上重机枪,眨眼便是数十只丧尸前后包抄石蒜、在空中围追堵截。明明承受着难以想象的重力加速度,那些丧尸被扔上来后却还能对着石蒜发出尖锐刺耳的嚎叫扑过来,试图把她从空中拽下。
丧尸们的吼叫在空中扩散,那些不堪入耳的咒骂和讥讽再次涌向石蒜和彩奈——
“别想......就这样拦住我!”
只听石蒜一声低吼,闪耀的金红流星在夜空中怒放成石蒜花的模样,扩散的魔力波动转瞬之间便将包抄而来的丧尸燃烧殆尽。
趁着这个间隙,石蒜屏住呼吸、再次加大马力,火翼披风爆出不堪重负的炸裂声,石蒜的飞行速度即刻突破音障,“风纪委”还来不及扔出下一只丧尸,石蒜就已抱着彩奈冲出校园!
——乒。
拖着金红光尾的白骑士越过学校大门边界时,她的身体内部、以及周边的世界同时传来了玻璃破碎般的清脆声响。
“诶......?”
一种异样的感觉从石蒜体内扩散开来。她急忙低头查看自己的身体,却发现纯白的铠甲已经连同周围的黑暗环境一同碎裂、融入环境,化作深邃悠远的星空的一部分。铠甲之下的身躯被逐渐散去的金红火焰重新塑型,出现在石蒜眼中的是陪伴了自己十几年的白手套、以及纯白无瑕的连衣裙。
石蒜,重新变回了叶奈的模样。
不仅如此,之前被她紧紧涌入怀中的彩奈也已不知所踪——
“等,等一下,这到底是......”
“好啦,你差不多该前往下一段旅程啦。”
花冈彩奈那戏谑中带着几分慵懒的声音从叶奈身后传来,叶奈急忙回头转身,望向那个尽管矮小却并不稚嫩的背影。
叶奈周围的世界已经被染成无限遥远的星夜,就如同她进入这段回忆前的那样。只有彩奈面对着的前方,仍然是被阴云笼罩的黑暗校园——叶奈明明已经带着彩奈飞出了那个学校,却不想曾几何时,两人中间横亘起了锈迹斑斑的铁栅栏门,使两人分隔于黑夜与星夜的两侧。
叶奈想要飞上前去、尝试拉开校门,但她的身体却不听使唤,只能停滞在原地。此时的彩奈仍然背对着叶奈,她已经重新扛起火箭筒,直面远方再次逼近而来的沉重脚步声和阴沉嘶吼。
叶奈直视着彩奈那在黑夜中无比鲜明的身影,压着略微颤抖的声音、抛出了那个见到对方时就令她产生违和感的问题。
“花冈小姐......不,你......你是‘暮云’吧?”
彩奈没有马上作出回答,只是默默地从校服裙的口袋里掏出一枚明显比口袋容量大上不止十倍的火箭弹,习以为常地将其拍进火箭筒的弹仓内,这才冷笑一声答道:
“没听清老娘刚才说啥吗?赶紧去下一段记忆吧,老娘还要跟它们大战三百回合呢。”
“......?”
叶奈怔怔地望着彩奈——或者说暮云的背影,一时之间竟分不清对方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你......你在说什么呢,我来这里就是为了......”
“好啦好啦我的‘小英雄’,别逞强了。”
暮云一边说着一边瞄准远处,光芒带着炽热划破夜空,直射入那些扭曲恶心的家伙中间,将整个场面再次引爆。
“我知道你想带我走,但这不过是我的回忆,我不过是个回忆中的自己。你想带我去哪儿?现实吗?”
“可,可是......”
“行了,别这么婆婆妈妈的!”
语气如此不饶人,但暮云的声音却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她甚至把脸侧过来,对飘在星空中的叶奈甩出一个张扬放肆的微笑。
“你对我来说可是‘未来’。既然你我能够见面,不就证明我最后扛过来了吗?我在现实中都扛得住,在自己的梦里还能输了不成?”
“赶紧走吧,‘我’还在等着你呢。”
“......”
叶奈的目光久久停驻在彩奈身上难以移开。她的余光已经能瞥到朝彩奈逼近的丧尸大军,“风纪委”的怒吼近在咫尺。
叶奈试图理解——理解“花冈彩奈”这个人为何承受着扑克王国的荒诞闹剧、活在丧尸围城的校园生活中,还能露出那么无所谓的笑容。
尽管叶奈自己也有着家庭生活的缺憾、校园生活的痛苦回忆,但“花冈彩奈”所经历的,明显是比她更加深邃的地狱。
即便如此......
“花冈彩奈”依然在笑。
要告别吗?还是要留下誓言?
叶奈沉默片刻,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抿紧嘴唇,转身扑向遥远的星空深处。在她的前方,黑洞般的深紫漩涡等待着她,“花冈彩奈”的下一段人生等待着她。
“哈,这才对嘛。”
初中生花冈彩奈嬉笑着扭过头,在她身后,无边的黑暗再次将整个世界包裹,将回忆与现实分开,将过去与未来分开。
而她从兜里再次掏出一枚硕大的火箭弹,对着弹头哈上两口热气,随后塞入弹仓之内。
“未来的我得有多帅啊~”
准星再次对准了“风纪委”,对准了早已支离破碎却又重新爬起的无边尸潮。无论她赶走他们多少次,打败他们多少次,下课铃声响起,他们依然会缠着自己,喋喋不休。
但那又有什么所谓?他们来多少次,自己就弄死他们多少次。花岗彩奈嘴角上扬,扛着沉重的火箭筒,迎头撞向无边的尸潮——
叮——噔——铛——咚——
咚——噔——铛——噔——
这里没有太阳,校园广播铃却依旧尽忠职守为最后一名学生报时。
下课了,算算时辰,这会儿刚好能赶上社团活动时间。
“来吧!来啊!”
花岗彩奈放肆的、张狂的笑着。这里早就没有什么学生社团了,但这场化不开的夜色中荒谬而扭曲的千日之战,便是她最火热的“青春课间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