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啪嗒~啪嗒~
彼时拥堵的路面归于沉寂，徒留幽静四处游荡。
凉风吹过，银色长发被扰动，轻轻拍打那张无色的姣好脸庞。
清脆的脚步声在夜幕中响起，不紧不慢地节拍揭示着从容，只是少女那孤零零的小小影子略显稀薄，仿佛恍然间就会消失不见。
陈列于道路两旁的路灯紧紧跟随，用自己的光和热为她指引着前行方向。
猩红色的双瞳中隐隐倒映着难以掩盖的失落。幸运女神又一次没有站到云涵这边，当她费劲力气匆匆赶到中心超市，却被告知早在数个小时东西就已全部售完。
伸手拽向短裙的裙角，凉嗖嗖的感觉让云涵很不自在。绣有黑色花纹，点缀着各种图案的白色短裙虽然美丽得体，却也徒增了许多麻烦。假如有别得选择，云涵宁愿穿件能带来安全感的衣服。
[喂！你不说点什么？]
或许是气氛过于压抑，悬挂在云涵胸口的宝石连闪几下，主动向自己的“主人”搭话。如今的它整体呈透明色，散发着温柔的光芒，彻底洗去了罪恶跟浑浊，浑然不见最初模样。而那最初用来伪装的冰冷声线，也被弃置。
“指什么？”
脚旁绿色灌木传来哗啦啦的细碎声响，云涵蹲下身去，好奇地拨开障碍，细细瞧去才发现原来是两只小蛐蛐在踩动叶片。超凡的五感，已经破开她身为凡人的局限。
[还能指什么！按你们人类的角度来说，无论愿不愿意，变身成魔法少女应该都是件很不一样的事吧！你怎么……]
“哦。”
月光穿过乌云，打到远处的高楼，亮堂堂的。云涵踮起脚尖，高高抬起左手，触碰向距离穹顶最近的那扇窗。
[你就不能说点别的吗？我跟你说过的！你现在想要什么就要什么，不用在乎人类的规矩。]
“我拒绝。”
连半分犹豫都不没有，云涵坚信魔法少女应该是围绕着“爱与梦想”的存在。哪怕这是条充满艰险，存在无数欺骗的道路，她依旧会坚信如此。
“我什么时候能解除变身？”
[大概明天吧。魔法正在重构你原来的身体，到时未变身也会跟现在一样。]
“那……那我为什么一定要变成女性？能不能变回去。”
内心的不安被轻声问出，期待的情感掺杂其中，云涵暂时钻出了虚假的外壳。
[你脑子有坑吧！魔法少女哪有男的？]
“哦。”
得到注定的答复，云涵无色脸庞上拉出个坚硬的笑容，她将手指埋进长发中打起转，装着毫不在乎的样子加快了脚步。
…………
深夜，云涵用了整整三个小时才临近家门，哪怕是去位于县城深处的老小区，这个时间花得还是过久。甚至连平日里喜欢训斥云涵晚归的门卫爷爷都已趴在门厅中沉沉睡去。
屏气凝神，云涵把自己埋入门口钨丝灯泡散发出的黄晕下，试图将与昨日的不同隐藏。
[干嘛那么麻烦？既然那么害怕被发现，直接挂上隐形不就行？或者我直接让你传送到里面？]
瞧着云涵那贼头贼脑，怀揣着不安，到处乱看的糟糕模样宝石颇为不爽，它的骄傲不允许如此。
“谢谢。不用了，我还是想当个坦诚的好孩子。”既然逃避无意义，云涵索性从被职责的不满中借出勇气，来坦率面对。
得益于老年人早睡的习惯，无用的灯光早早熄灭。这里是被现代都市遗忘的角落，深沉的黑暗笼罩在这方天地。
迈出步子，熟悉的腐朽气消扑面而来。因年久失修，小区里到处遍布大张着裂隙的水泥地面。居民楼更是好不到哪去，无人修剪的藤遮盖住了整个墙面，云涵还能看到远处小小的壁虎穿行其中，捕捉昆虫……
进入楼梯口，紧贴生锈的扶手，云涵沿着满是儿童涂画的墙面拾阶而上。
停到闭着眼都能找的锈色铁门前，在一阵跟生锈门锁较量的开门声中，云涵推了过去。
几件老旧家具，跟能维持最低限度生存的现代电器便是家中全部，它们全都拥挤在客厅内，背靠几个空空如也的房间。
锁好房门，连灯都没有开，云涵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客厅里那个比自己年纪还大的沙发前，然后直挺挺躺了上去，再也不想动弹。
墙上的钟表滴答作息，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满是心事的云涵怎么都睡不着。
如此草草踏入未知领域真得好吗？但反过来想，倘若危险真得发生，拒绝的话又该怎么办？
无解的问题密缝心头，挑挑拣拣，寻寻觅觅，云涵怎么都找不到“正确”二字。
腹中的解饿还在不断加重，哪怕她如今拥有超人般的体质，但来自于生理上的问题却难以克服。
有时候云涵经常会想，如果自己是个脑袋放空，一根筋的家伙该多好，该多轻松……
只是，世上没有如果。
撑开眼皮，云涵僵僵地坐起身，抚弄着饥肠辘辘的肚子，面无表情地低着头。
风吹动窗帘，月光打到身上，银色长发散发着耀眼光泽，裹上了冷艳的外壳。
[我们做个交换好不好？]
[我告诉你关于魔法少女的事，但你要跟我解释为什么要同意，明明你看起来那么不情愿。]
出乎预料得，宝石的好奇心很重。
“交换？这不该是使魔该主动要交代的基础事项吗？众多魔法少女题材的文学作品都有吧？可为什么你却没有相应的表达意向呢？难道是说你其实不是什么使魔？”
[呃……!怎么会呢？我可是世界上最伟大的使魔!敌人还不会立即出现，所以才没有那么着急!]
接连带有锐意的询问让宝石慌了神，它用蹩脚的理由尽力搪塞。
“哦。”
云涵懒得多做追问，还有许多东西需要她花费精力解析。
[那个……你手机响了。]
不切事宜的提醒，让云涵暂时挣脱出了思考的泥泞。
“手机？”
当时情况紧急，云涵根本没来得及把手机掏出来就变身了，下意识默认手机需要解除变身才能回来。至于为什么没询问宝石？连最为基础的信任都未建立的东西，她不愿去过多交流。
眨眼间，熟悉的触感传到掌心，云涵想都没有想，伸手滑向接听符号。
“喂，小涵是我!”
“……”
空气似乎凝结了下来，云涵的心悬了起来，张着嘴不敢说话。她不知自己如今究竟该以何种方式，来面对墨冬这个朋友。性转这种事太过离奇，倘若对方愿意接受还好说，那不愿意接受呢？
即使墨冬能接受，那肯定总有人不愿意接受……
布满虚汗的手紧紧攥着裙摆，惆怅染上眉梢，云涵无助地将脑袋扭到一边。哪怕她已经有过心理预设，当真正需要面对时全然是另一番滋味。
“你挂电话挂得那么急，究竟有没有抢到？我给你发信息你又迟迟不回，索性决定打电话问问。”
“……”
滴答，滴答，钟表指针的转动声从未让云涵感到有如此烦躁。
“啊!好巧不巧我正好买了些，你要不要来？倒就是有点太晚，等你来时我多半已经睡着了。”哪怕没有任何回复，电话那头的墨冬依旧在自顾自说着，似乎是察觉了什么。
“不……”
嘴比脑快，瞳孔放大，害怕声音被听见的云涵赶紧捂上嘴，身子向后仰着做慌张状。
“……东西马上就要过期了，反正它们就要进垃圾桶了。困了，门的密码你也知道，我先睡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墨冬吐出充满对食物不尊重地懈怠之语后，便挂掉了电话。
[你可以放心去，我能给做个小小的伪装。虽然只是暂时的，但也够了。]
咕噜噜~
[真是没礼貌的电话。]
颗米未进的腹部饿得喊出了声，嫌丢人的云涵红着脸，偷偷埋怨起了墨冬。
毕竟假如不知道这事，她还能继续忍。
“好，我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