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扫走廊的仆人站在窗前，望着外面的瓢泼大雨发呆。
雨幕深处窜出了几道炫目的火花，子弹出膛声甚至盖过了雷声。
“你听说过那个传言吗？”仆人问向同伴。
“传言？古月娜家的传言可多了，你说的是哪个？”
“关于那个灾厄，那个消失的孩子。”
“哦哦那个啊，听说那个孩子长大后会毁灭古月娜家族呢。”
“你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那孩子不是早就被家主处理了吗？你难道不知道？”
“好吧，应该是我多虑了。”
仆人转身重新来到窗前，看着雨珠发狂地敲打着玻璃。
噔噔，噔噔，雨下得真大啊。
不对，这不是雨打窗声。
仆人紧张地看向走廊尽头，一道高大身影拖着布满弹坑的巨剑缓步踏来。
沉重的脚步声如同擂鼓捶响，扰乱所有人的心跳。
仆人下意识寻找同伴，却发现对方早已逃之夭夭，不知踪迹了。
“你……你不要过来！”
仆人惊慌地向后逃跑，却左脚绊右脚摔倒在地。
狼辛脸上泥水未干，远处看去就像带着面具的杀人魔。
那布满泥渍的巨剑，也像是血渍密布的凶器。
“告诉我，布兰西，在哪里？”
“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怎么都，不知道。”狼辛做出恼怒的表情，抬起巨剑似乎要砸在仆人身上。
“别！我还抱过你嘞小时候。”
“我告诉你大夫人的位置，求求您放过我好吗？”
仆人跪地乞求，没有面对二夫人时的趾高气昂。
“大夫人就在……”
……
大夫人的精神状态一直都不是很好，这一点仆人们都心知肚明。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是得知自己无法生育时，还是府邸里突然冒出一个二夫人的时候呢？
那天，二夫人抱着一个婴儿，出现在布兰西门前的。
仆人们叽叽喳喳，议论着此事。
“我就说她之前怎么挺着个大肚子，原来是怀孕了啊。”
“你说……不会是家主的孩子吧？那她岂不是要草鸡变凤凰了？”
“想什么呢，你觉得家主会承认这个孩子？这么败面子的事情……”
“呵呵，莫娜啊莫娜，别以为你有点姿色，怀上了家主的孩子，就能摆脱阶级了。”
“本来你我都是下等，但现在，你是下下等。”
也许是仆人们的嘴杂声，更或许是婴儿刺耳的哭声。
布兰西被门外各式各样的声音吵得心烦，怒不可遏地打开房门，准备教训教训这些不懂规矩的仆人们。
“你是……”
布兰西眯眼，打量着眼前女子，她正在温柔地抚慰哭泣的孩子。
“家主您好，我是女仆莫娜，您还记得那一晚吗？”
那一晚？
“你说的是，我从领主宴席上喝醉回来那晚？”
“是的，您应该记得那晚发生了什么吧？”
“呵呵，你倒像个逼供的。”
布兰西嗤笑，随后拍手示意人群退散。
“今天你们所看见的，都给我封锁在心里，明白吗？”
“否则，后果不只是滚出府邸这么简单……暮色森林的狼也许会觉得你们很可口。”
仆人们拿起扫帚，匆忙退散，只留下莫娜抱着孩子与布兰西对立。
“进来。”
隔着一张檀香木桌，布兰西打量着那婴儿的眉目。
“不像。”
“眉目曲折，眼神忧郁，和你很像，但与我差得远……我不喜欢她。”
莫娜低沉着脑袋，抚摸着婴儿的细长的眉毛。
“把她给我，让我抱抱。”布兰西突然说道。
莫娜愣神，她记得家主一直都不喜欢小孩子的，他说自己讨厌那股奶臭味。
但她只能将孩子递给眼前之人，毕竟他是孩子的父亲。
“呜哇呜哇……”
也许是布兰西的眼神太过犀利，仅仅是对视一眼，婴儿便开始哇哇大哭。
“选一个吧，是我把她摔死，还是你带着她永远待在府邸深处。”
“……可是，她是你的孩子啊。”
“但她是你的孩子。”
“……”莫娜低垂头颅，手指打结。
“还有，别以为我猜不到，你绝对窥探了魔镜对吧？否则不可能有那么巧合的事。”
莫娜点头，没有隐瞒的意思。
“呵呵，也许你该找个人告诉你这么做的结局，”布兰西轻笑。
“可是我不想在府邸里荒废整个青春，到人老珠黄再嫁给一个邋遢的中年农夫。”
“你很勇敢……不过你低估了阶级跳跃的难度，这样吧，如果你选择第一个选项，我可以给你一大笔钱，足以让你远走高飞，如何？”
布兰西饶有兴趣地看着迟迟未作出选择的莫娜。
“我……不能抛下她。”
莫娜起身，出人意料地将孩子抱回怀中。
随着她轻柔的荡漾，婴儿的哭声逐渐平息，府邸复归宁静。
许多年过去了，老仆人们都知道府邸深处居住着一位妇人，她喜欢静坐，偶尔来到窗前，眺望远方风景，但永远无法走出府邸半步。
妇人有一个沉默寡言但是格外乖巧礼貌的孩子。
孩子性格虽然讨人喜欢，但由于大夫人和家主不喜欢她，所以仆人们也不敢擅自靠近。
“未来会是那个孩子来继承古月娜家吗？毕竟大夫人膝下无子。”
随着孩子的长大，流言开始滋生，传到了大夫人的耳中。
“不行，绝对不能让那个贱种的孩子继承古月娜家族！”
每当大夫人看见那孩子的脸时，仿佛都能看见莫娜在其身后对她嗤笑。
于是大夫人编造了谎言，她在丈夫枕旁吹风，说她在魔镜里看见了那个孩子提着一把巨剑，在一个磅礴的雷雨天，要报复古月娜家。
一切都是谎言，大夫人从头到尾没有有接触过魔镜。
孩子消失的那夜，莫娜披头散发在府邸里找寻了一整夜，无人回应她的呼唤。
“你现在可以离开了吧？已经没有孩子束缚你了。”布兰西说道。
“不，我不会走。”
一夜白头的莫娜呆坐在凳子上，面向府邸大门的方向。
“如果芬妮真的会在一个磅礴的雷雨天向古月娜家发起复仇……”
“那我，就在此一直等候着与她的重逢。”
“你真觉得那预言是真的？呵呵，那不过是大夫人的谎言罢了。”
布兰西早已看破，但他却不点破，反倒借此把这一生最大的污点处理了。
莫娜不语，继续像个透明人一样活在府邸角落。
偶尔，她也会在雷雨天，偷偷跑到府邸门口，期盼雨幕下走出一个她爱的身影。
踏入府邸的第一眼就能看见妈妈，芬妮她一定会感动得落泪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