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遥远的森林深处,有一间古老的林间小屋,它静静地坐落在一片茂密的森林之中。
小屋的外墙由圆木搭建而成,上面布满了岁月的痕迹,青苔和藤蔓攀附着,仿佛与周围的自然环境融为一体。
屋顶覆盖着一层厚厚的茅草,上面长满了野花,每当微风吹过,便散发出阵阵清香。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温馨的室内,照亮了简朴的家具。
我坐在壁炉旁的藤椅上,壁炉由经过雕琢的石材砌成,表面覆盖着一层温暖的炭灰色。
壁炉内部,柴火正熊熊燃烧,火光在壁炉内部跳跃、舞动,将整个房间都照亮了。
火焰不时发出噼啪的声音,炉火的光芒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与窗外的绵绵初雪形成鲜明对比。
木屋里寂静无声,只听见笔尖在纸上“沙沙”地走着,就像是轻轻地、小声地说着体己话。
忽然,门前的铃铛被人摇响,我停下手中的笔,起身理了理裙摆,起身走向破旧的木门。
【不好意思,久等了】
站在门前的是一位美丽精致的人偶。
仿佛是从古典画卷中款步而出的少女,她的眼眸,是一汪深邃的碧蓝湖泊,每一次眨眼,都似乎有星辰在湖面闪烁。
那头金发如同夏日麦田在微风中荡漾,发丝轻柔地盘在头顶,被一根深红色的丝带松松地挽住,金光闪闪,耀人眼目。
身着一袭有缎带装饰的雪白布拉吉连衣裙,普鲁士蓝的短上衣,手上戴着黑色的手套,穿着可可棕色的长筒皮靴,胸口处,一枚祖母绿的胸针熠熠生辉。
【初次见面,只要客人有意向,不论身在何处,都能上门服务,我是自动手记人偶服务,薇尔莉特•伊芙加登(ヴェリット・イヴガーデン)】
她站在那里,就像是一首无声的诗,一幅立体的画,让我在不经意间就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她那双碧蓝的深邃的眼眸中似乎藏着无尽的故事。
【抱歉,请问我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不、不,当然没有,请进吧,外面怪冷的】
【不好意思,打扰了】
【要喝东西吗?这有红茶和热可可】
【让你费心了,红茶就可以,十分感谢】
我走向厨房,一边沏着红茶,一边时不时看向她,她居然真的像人偶一般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双腿并拢,膝盖和脚踝处轻轻接触,展现出一种整洁和端庄。
我将红茶杯轻轻地放到桌面上
【十分感谢,小姐】
【一点小事而已,不用客气】
【那么,要开始工作了吗?】
【如果准备好了的话,随时都可以】
她的左手轻巧地搭在行李箱的铜质扣锁上,稍一用力,随着“咔哒”一声,锁头弹开,小心地掀起箱盖,动作缓慢而温柔,箱盖掀起,发出轻微的“吱呀”声。然后,她的双手轻轻伸进箱内,小心翼翼地托起打字机的两端,像是在呵护着一件易碎的宝物。
打字机稳稳地放在书桌上,用一块柔软的布轻轻拂去表面的尘埃,指尖滑过打字机的键盘和边框,感受着金属的冰凉与岁月的沉淀。
接着,她为打字机装上一张白纸,拉出纸筒,准备开始新的写作,抑或是新的篇章。
脱下了长筒手套,手套之下不是血肉,而是由金属铸造的手臂。
【你的……手臂怎么了?】
【在战火中失去了,但没关系,不妨碍工作】
她将金属质的双手抚在打字机上。
【小姐,准备好了,我会将您所说的话加以修饰,然后写进信封里】
【有劳你了】
我咬了咬嘴唇,眼睛不自主地眯了起来,目光穿过窗户,投向远处的天际线。
我在想,这封信到底该怎么写?第一句话应该是什么?是正式一点,还是随意一些?是要直接切入正题,还是先寒暄几句?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光线开始变得柔和,夕阳的余晖洒在信纸上,给它镀上了一层金色,可我始终无法想到该写些什么。
【抱歉,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写这封信】
【冒昧问一下,请问您这封信是写给谁的呢?】
【这封信是写给我自己的,信在写好以后会寄存在你们公司那儿,等我真正寻找到爱与美时,我会重新取回来】
她的表情有了些许变化,举起手臂摸娑着胸口的祖母绿胸针。
【这个胸针是基尔伯特少校送给我的,这枚胸针颜色与他眼睛一样,都是祖母绿】
【对你来说,他是怎样的存在呢?】
她低头望着胸前的祖母绿,不时地皱起眉头,好像在为一些困难的问题而苦恼。
【他在战争中收养了我,赋予了名字,还教我读写与礼仪】
【那他就是你的守护者,也是你情感成长的重要推动力啦,能把你对他的感情写到这封信中吗?】
【可是,小姐,这是您委托我写给你自己的信,我不能将自己的私情写在信上,这违背了鄙公司的条约规定】
【你不说,我不说,没有人会知道,就算现在让我来写,我也没能理解什么是“爱”更写不出来,倒不如将信的内容交给你来决定】
我知道,不管这封信最终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至少我已经尽力去表达。
【一个人如果情感与理智都很弱,那一定是像我一样的平庸之人】
心跳声在耳边回响,每一跳都沉重而缓慢。
【爱是这样一种冲动,它驱使我们永恒向前,去实现人类高尚的命运】
窗外的光线透过灰尘,斑驳地洒在我的脸上。
【我认为“爱”比死和死亡的恐惧更加强大,只有依靠它,生活才能坚持下去,发展下去,比如你自己,不也在不懈地寻找他的痕迹吗?】
【我……明白了,小姐,只要客人有意向,我都会尽力满足】
她重新调整坐姿,端坐在书桌前,目光柔和而坚定,双手轻轻放在键盘上。
食指各自轻放在'F'和'J'键上,这是盲打的支点,指尖轻轻触碰着键帽上微妙的突起。
腰背挺直,使脊椎自然成一条线,平视着打字机,放松脖子,手肘自然下垂放于桌面。
指尖轻触到冰冷的按键,然后开始敲击。首先按下的是'S'键,金属杆带着字母'S'的模具向下击打,墨带在纸张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印记,随着打字机的叮当声,纸张向后移动了一点距离。
她不得不时常停下,重新拉紧那根已经有些松弛的墨带,或是调整一下纸张的位置。
打字机的敲击声在房间里回响,噼啪作响,伴随着换行时的清脆铃声,这声音就像进行曲一般慷慨激昂。
它不仅仅是一个工具,它也是与世界沟通的桥梁,是她理解“爱”的途径。
通过这台打字机,她帮助人们表达情感,同时也在治愈自己的心灵。
排列整齐的字母组成了一篇优美的文章,创造出了一种独特的、有温度的文字。
一大堆不属于我的回忆,像碎片一般,如潮水涌入我的脑海里。
【你不再是道具,而是人如其名的人】
【少佐,我不懂…】
爱护
【命令就是我的一切,只要有少佐的命令,我去哪都行!】
迷茫
【活下去,自由地活下去,我真心地,爱着你】
牺牲
【我无时无刻都在找你】
【我…我的回信……】
重逢
【如果不能和你在一起,我将无法活下去,我只要你,谁都不要】
【我喜欢少佐,这辈子,都不会离开你的身旁】
誓言
一切的最后,将封蜡加热熔化后迅速滴在信封口,待其冷却凝固前用印章按压形成图案,记忆的思潮渐渐褪去。
当我回过神来时
【小姐,您的信件写好了】
【非常感谢,请帮我寄存在贵公司,麻烦了】
【好的,小姐】
小心翼翼地将信封放入行李箱中,确认信封和其他物品都已放好后,关闭行李箱的箱盖,锁上锁扣。
【最后,可以帮我实现一个任性的愿望吗?】
【如果能帮上忙的话,我会尽我所能】
【你能撑着这把洋伞,越过屋前的湖面吗?我想探寻“爱”的本质】
【爱?我吗?可我也不知道什么是“爱”】
【没关系,你只需要帮我实现这个任性的愿望便好,拜托了】
我推开小屋的门,原本白雪皑皑的冬,不知何时,变成了生机盎然的春。
湖面倒映着明亮的灯光,沙洲浮现出星星点点的倒影,在略带青涩的落日中,传来声声鹭鸣。
薇尔莉特站在静谧的湖边,周围是郁郁葱葱的绿色植物和远处连绵的山峦。
稍微向后退了稍许距离,开始奔跑,轻盈地跃起,洋伞在她手中既是工具,也是她优雅气质的延伸。
随着她的跳跃,脚尖点着湖面上的枯叶,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在我的眼里,一切都变得那么灵动、丰盈、鲜活,诠释着美的生命
时间好像凝固于此。
“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湖是风景中最美、最有表情的姿容,它是大地的眼睛,望着它的人,可以测出自己天性的深浅。
每一次日落都像第一次看到那样美妙,每一朵花都温馨翠郁。
崇高的精神美与灵魂美,往往本质上是一种爱,这种“爱”包含生命的牺牲与奉献,造就了精神的崇高。
一粒沙里看出一个世界,一朵花里看出一个天堂。
我将“爱”与“美”置于手掌,把永恒在一刹那间收藏。
我悄悄闭上了眼,当再次睁开时,是那个熟悉的天花板。
【没想到,那个桀骜不驯的你也开始改变了呀,居然会做这种优美的梦】
三花大叔倚靠在墙上,他遵守了诺言,没有在房间抽烟。
【梦里的那个我,根本就不是我,我怎么可能知晓那样的含义?】
【那就是真正的你,梦中的你比现实中的你更加接近本质上的你,你其实明白“爱”的含义,只是你一直都不愿意相信】
【不、不对,我唯一知道的是,自己根本就一无所知】
【你只是不愿相信罢了】
【事实是毫无情面的东西,它能将空言打得粉碎,所以别再提了,好吗?】
【我拗不过你,这个话题就打上休止符吧。早餐已经放在客厅了,制服我已经用熨斗烫好了,赶紧起床洗漱,一会儿要去学校了】
这一点也不像他。
当我准备掀开被子离开床铺时,我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封写给自己的信,我开始怀疑。
这一切真的是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