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角鹿是群居的动物,也是南方林地里常见的食草动物。盘角鹿最值钱的地方就在它那一对盘成绳子一般的角,碾成粉末后常用于伤口的敷抹,是疗伤的上品。
维斯赫斯特领内就盛产盘角鹿,每到狩猎节,也就是猎户们猎鹿的时刻。老练的猎人只需要在狩猎节期间打到足够的盘角鹿,就足以维持整个家庭半年的生计。而生疏的猎人,也许整整一节五十天过去也打不到一头鹿。
盘角鹿虽常见,却也不是那么好抓的。
约翰轻抬左手示意,旋即搭上了弓弦。
然而还不等他瞄准,三十米外的盘角鹿忽的将正在饮溪的脑袋抬起来,耳朵用力一甩,忽然转头看向二人所在的草丛,接着朝天一蹦。
“蓝礼!”
不必约翰指示,早有准备的蓝礼挽弓强射,拨弦声如琴,嗡鸣中箭矢已穿入鹿身。可怜的小鹿嚎叫一声,向着远方跃去,拖了一路血迹。
“追!”
“爵爷,不必了。这一箭射的正是地方,让它跑一会儿放放血,不出五分钟必倒地不起。”
“你倒是自信。”
“嘿嘿。”
约翰放下了心,抖了抖一身树叶尘土,这才快步跟着血迹追上去。
“蓝礼,你的箭法是跟霍华德学的?”路上,约翰和这位侍从交谈着。
“正是家父所教。马克西姆家本就是猎户出身,作为无地骑士,家里的男丁总得有个一技之长才好养活全家。”
瞧着蓝礼脸上藏不住的骄傲,约翰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别以为骑士的小日子就过得很舒坦,就连他这领主都得精打细算,印象中的家宴也做不到顿顿吃肉。
二人循着血迹追索着伤鹿的踪迹,经过一处薮丛时,蓝礼忽然抬手拦住了约翰的去路,接着慢慢下蹲。
约翰不以为忤,他明白对方的意思,随之缓缓矮下身子躲进了薮丛之中。
盘角鹿哀嚎的躯体就倒在那里,可站在鹿边的却有数名牵马的轻装兵士。约翰数过之后,合计共有七人,尽皆披甲。
约翰皱起了眉头,自家的骑兵一共也就那么些人,这批人绝对不是他的兵。就看那精致的锁子银甲和健壮的战马,他便自认麾下没有精锐到这个程度。
“爵爷?”
面对脸带困惑的蓝礼,约翰抬手示意他噤声。
他透过薮丛的缝隙,盯着几名兵士的动作。他们中的一人先是自腰间取出短刀割了盘角鹿的喉咙,随后几人聚在一起说了些话,接着便分出四人向着四周走去。
那四人个个将手放在剑柄之上,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几人沿着四周探寻了片刻,旋即有人靠近了约翰与蓝礼所在的薮丛。约翰目光一凛,默默拔出猎刀,蓝礼更是早已摆出姿态,随时能够暴起偷袭。
这帮不速之客擅入维思赫斯特家族的狩猎林场,用脚指头想想都知道来者不善,约翰倒是想把他们全抓起来问问他们到底是谁。
可惜形势比人强,自己两个十几岁的少年,想对付这么多孔武的士兵,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兵士越靠越近,约翰的脑子急速运转,思考着脱身之策。眼下只能暴起袭杀此人,接着趁对方愣神的片刻功夫,立刻转身逃跑了。
只要逃到林场入口,那里驻守的卫兵应当能抵挡一二。
这么想着,那名兵士似乎也是警戒着什么,从腰间拔出了长剑,正要拨开薮丛,而约翰也几乎要跳起来给他一刀。
千钧一发之际,一声吆喝声忽然响起,听到伙伴的招呼,眼前的兵士旋即转身,接着向着对方走去。
约翰和蓝礼皆是一惊,二人都紧绷着心弦,差那么一点就要出手了。经过这一出,两人也是冷汗直冒,只感觉衬衣贴在了胸口和后背上。
不过没等二人冷静下来,一声惨叫便引去了他们的注意。
“放过我、放过我!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只见七名兵士围着一名猎人打扮的中年男人,其中一人一脚踹翻了猎户,靴子踩在了他的胸口压得他起不来。
这名兵士恶狠狠地朝着猎户喊了几句,似是在询问什么。
约翰从未听过这种语言,转头用目光询问蓝礼。蓝礼更是从没出过维思赫斯特领,哪里听得懂这个,只得摇了摇头。
不过他还是补充了一句:“爵爷,不像低地语。”
约翰瞥了他一眼,颇有些无语地说:“以后这种废话就不用说了。”
大陆西方普遍都说低地语,自然也包括提·翁杰。我都听不懂了,这还能是低地语?
蓝礼的脸顿时涨红了。
约翰没理他,思量一瞬,觉得也不像是弗雷亚语。毕竟弗雷亚语作为贵族语言,他多少还是学过几个单词的。
左右听不明白是什么语言,他干脆也不再想了,只是根据肢体动作来猜测几名兵士的话语。
只见那名踩着猎户胸口的兵士已是将人如同鸡仔一般拎了起来,凶神恶煞地喊了几句,看样子是在咒骂什么。
“爵爷,这帮人也太嚣张了吧!”蓝礼有些气不过,眼睛死死瞪着那个跋扈的兵士,低吼道:“那毕竟是您的领民!”
约翰眉头皱起,幽幽说道:“你打得过他们?”
蓝礼顿时不说话了。
“哼,少在我面前逞英雄。这帮人来者不善,装备精良,像是哪家的标兵,没准就是冲着你爵爷我而来。”
蓝礼有些意外地侧目看了自家爵爷一眼,正想问什么,却被约翰打断道:“噤声!”
蓝礼赶紧把话咽进肚子里,转头紧张地观察起了那边正在发生的暴行。
“头儿,这南王八听不明白维萨斯语,估计是问不出什么来了。”济尔哈朗一把将猎户甩在地上,手放到了剑柄上,眼神不善起来。
不过脱脱帖木儿先一步阻止了他,瞥了一眼地上惊慌失措的猎户,沉声道:“不急,营地里不是有通南语的随军文官?带回去问问就是了。”
“啧,还说呢。要不是那些遭了瘟的南人乱带路,我们至于找不清方向,一头扎进几个伯爵的包围网里?”济尔哈朗似是发泄不满般又踹了一脚猎户。
“行了,差不多点,给人踹死了你上哪再抓人?”脱脱帖木儿赶紧制止了对方进一步要虐待猎户的动作,语带不满。
“不就一个南人,抓就抓......”
“放屁!”脱脱帖木儿怒骂一声,顿时震慑到了济尔哈朗,接着他叹了口气道:“如今可不比寻常,虽然不知道身在何地,但无非就是那几个伯爵的势力范围。我们这段日子行军也都挑选密林或荒野,就是为了避开南军的人。如今我们孤军深入,所带兵马不满百,这个关口谁敢露面?”
“大哥说的对,老四你就安分点吧。等到我们找准方向和大部队汇合,自然少不了仗给你打。”
“是啊四哥,南人势大,狗日的莱昂说好了两路并进,结果到地方后人影都没了。眼下只能先考虑逃出去再论其他了。”
提起莱昂,济尔哈朗顿时就来气。
“随便你们吧,我要回营了。”他冷哼一声,转身就离去了。
众人对他自顾自的行为有些不满,脱脱帖木儿也看出了这一点,于是咳嗽两声引开了众人注意力。
“行了,既然抓到了当地土著,这次探查情报的任务也算完成了,我们也赶紧回营地。”
“就听头儿的。”
一行人拎着可怜的猎户往树林一侧离去,在不远处窥伺的两人却犯了难。
“爵爷,要不要跟上去?”
约翰犹豫了起来,这么一帮人在自己领内肆意妄为,背后定有人撑腰。不跟过去看看确定对方蜗居在何处,着实不放心。
但就自己这两人门外汉,只怕被人家专业反侦察的给一锅端了。
似是看出了约翰的难处,蓝礼毛遂自荐道:“爵爷,要不您先回去,我跟上去摸个底?”
约翰一愣,有些狐疑道:“你?”
“爵爷莫看我年纪不大,但父亲也传授过不少技艺。只是远远跟着,就看个大概,不会有太大问题。”
看对方胸有成竹的样子,约翰就算不信,现在确实也没法子,便点头道:“你且去,不需跟的太紧,只要得知对方扎营何处......如若可能,最好摸一摸大概的人数,随后回来报之于我。”
“爵爷放心,我有分寸。”
约翰郑重看着对方,严肃道:“你若立功,我自有赏赐。”
蓝礼倒是没放在心上,应了一声就偷偷摸摸跟了上去。
约翰也快速回转,立刻奔往林场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