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节奏截然不同的脚步声穿过略显寂静压抑的走廊,穿过镶有彩色玻璃的大窗,来到了一扇铜门之前。
“哎呀,我把钥匙忘在之前的某个地方了,安雅,你在这里等我一下,不要四处走动哦?”
阿丝黛尔轻声说,然而她的行为并没有给安雅任何这样的可趁之机,她高高地举起安雅的手臂,将那对镣铐之间的精美锁链,悬挂于一处青铜钩子的上方。
“诶诶——!!!”
安雅被圣女的言语和动作呛得有点犯傻,她被抬起的双手迫使她不得不更加努力的踮起已经酸胀隐痛的脚尖,眼罩带来的黑暗放大着周围的动静。
可周围太安静了,等阿丝黛尔轻快的脚步声离去,就只剩下了嘶哑而绵长的风声,越听越像是鬼魂的哀哭。
“呜...阿丝黛尔...”
阿丝黛尔当然是在折磨安雅,刚刚为止,只是开胃的即兴小菜,可她也的确有一件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圣歌大教堂,教皇厅。
星神市的权力中心只是这样一间简朴的礼拜堂,高耸的黑铁书柜摆满了书籍,它们已是古籍,但实际的历史也仅仅不到半个世纪。
这半个世纪,是人类的世界陷落于怪人的黑暗纪元,在这里有无数的守望者走过,捍卫星之神的荣光。
巨大的花梨木书桌摆在厅堂的正中,可以用来开一场小型会议,顺便裁决许多人的命运,笔尖在纸张上留下沙沙声,人影坐在修长座位投下的阴影里,阿丝黛尔从台阶下走来,距离书桌只有几十公尺时,露出了关切的眼神。
“咳嗯——唔姆,汝来啦,你的事情办完啦?”
纤细瘦弱的身躯停下了书写,从座位的阴影之中坐直时,其肩头不到座位宽度的一半。
赫然是一名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纯白色的发丝并不靓丽,而是衰老着的枯萎之色,她对阿丝黛尔说完话,忽然又剧烈咳嗽着,阿丝黛尔连忙帮助她从书桌旁的抽屉取出一剂绿色发光的药片,倒下温水喂服后,小女孩才好了许多。
“教皇冕下...养母,妈妈...您刚醒不久,请不要再工作了。”
“嘿嘿,人老了闲不住嘛,能做一分是一分,你们年轻人不懂做事的好处...这就像,哎,好好好,余等就不说了,省得你嫌弃。”
塞西莉亚二世,现任星神教教皇倚靠在据说可以沟通星之神意志的座椅上,幼齿的面容流露出的慈柔,和阿丝黛尔如出一辙。
“可您的伤还......”阿丝黛尔的手想要靠近塞西莉亚二世,被她挥手打开。
塞西莉亚二世的伤口来自【飞马市】一战,一名新生的怪人之王:黑骑士朝她投掷了漆黑的长剑,在阿丝黛尔的前世,自己的养母始终昏迷不醒,在她和安雅被星神市通缉的时期,溘然长逝。
然而,重生归来的阿丝黛尔不仅有着比肩教皇的力量,她的一件灵器,更有着让教皇苏醒的能力。
这才有了教皇令的签署,这段时间,两位九件灵器的资深恋爱军师可以镇守星神市,阿丝黛尔想要抓住这段宝贵的时间,然而有些话...她却并不能告诉教皇。
“被黑骑士的剑贯穿心脏,能活着已经是星神赐福了,哪里还顾得那么多,我说阿丝黛尔,余等苏醒之后,汝一直心神不宁,究竟是什么情况?”
“而且,先斩后奏,以前可从来没有事情瞒着余等去做。”
娇小的女孩语气换得有些居高临下,母亲怎么能不懂自己女儿的心思,在她苏醒后,阿丝黛尔并没有陪伴在自己身边,而是开门见山的找她索求特别教皇令的权柄。
怎么,这是要造饭?
“养母......是为了守护星神市的话,您能付出多大代价?”
“唔姆,除了你。”
“那,若是为了守护全人类呢?”
“嘿,汝有法子?”塞西莉亚二世听出了弦外之音。
“有一条可能的线索,但是,只能我去做,知道的人越多越危险,养母,从明天那些贵族会过来兴师问罪开始,我需要时间,不短的时间。”
阿丝黛尔说的都是实情,但并不能详细告诉塞西莉亚二世,一是告诉她了她也帮不上忙,二是...阿丝黛尔怀疑,魔女安雅的背后,还有更多的幕后黑手,它们也许很快就会过来,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为此...是的,正如塞西莉亚二世那没说出来的话语,为了全人类,可以牺牲她最疼爱的养女一般,阿丝黛尔也会忍住痛楚,将教皇抛出去当作诱饵。
——安雅...安雅...这都怪你...都怪你...!!!
“汝,长大了,余等很欣慰,去吧,余等的女儿,明天开始,余等就将复出,告诉所有人,星神市究竟谁说了算。”
阿丝黛尔缓缓鞠躬,退出了教皇厅,然后,从自己的圣袍之中取出一串钥匙,她已经完成了所有的事前准备,现在她仿佛既不生气也不愤怒,复仇其实是一种让人冷静的力量,阿丝黛尔清楚的知道安雅的价值,她会全部榨取出来的。
“呜呜哇...呜呜...阿丝黛尔...我受不了了...呜呜...你在哪。”
愈发接近于自己的卧室,风中传来的呼唤令阿丝黛尔的胸口一阵绞紧,好像回到了前世,那个安雅伤口化脓发着高烧,做了一夜噩梦的夜晚。
——不...不能,我不能还对她抱有一丝人类的情感。
——你就是个毒妇,就是个怪物...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恨的人。
——我绝不会心疼你,绝不会宽恕你...绝不会。
但见到安雅的模样时,阿丝黛尔也还是怔住了一刹:
本就被自己牵着行走了十几公里的酸软身躯已经无力支撑,少女如同菜市场挂起的鲢鱼般悬挂着扑腾,阿丝黛尔可以想象这个姿势没有一个会很舒服,来自浑身各处的刺痛将让她不得一丝安宁,她只能不断交替着承重的肢体,最后变成这吐着湿润的舌头,涕泪潋滟,一声声地可怜哀求着自己的出现的模样。
“安雅,我来了,我这就来了......哈......”
阿丝黛尔捂住了自己的脸,今晚已经不止一次了,不止一次这样无法控制自己的表情,她发现了自己吐息出的气流,滚烫宛如酷暑中的热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