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浴池外，实木门被什么力量推开，清雅稚嫩的嗓音威严的响起，塞西莉亚二世纤细幼小的身影身披教宗长袍，手握权杖,垂落着苍白的长发，眼神沉重地站在了门内。
“圣阿丝黛尔，汝在做什么？”
她的语气与其说是质问不如说是叹惋。
作为星神市的第二任教皇，塞西莉亚二世如她的名字一样高洁而美好，比任何人都知道这一点的阿丝黛尔已经知晓她此刻的心情。
——是养母？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巨大的惊慌在阿丝黛尔胸口炸开，在到来这里之前，她特地瞒着塞西莉亚二世，毕竟她自己也懂得方才对安雅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何等违背教义。
可现在，还是被养母发现了。
塞西莉亚二世身着正装，直呼阿丝黛尔的教名，溢于言表的责备中，有很大一部分不是针对养女的阿丝黛尔，而是针对着身为养母的自己。
“您，您怎么来了？”
阿丝黛尔缓缓转身，表情呆滞，不知如何回答。
“这里是星之神的居所，是余的宫殿，余又怎会发现不了这里。唔姆，汝还未回答余的问题，或者余可以认为，汝已经无话可说吗，圣女阿丝黛尔，你要让余表达对你的失望吗？”
塞西莉亚二世的声音平淡，有着上位者陈述事实时的不怒自威。
“养母——不是那样的，她是狠毒的魔女，终有一天会把我们深爱的星神市毁掉。”
阿丝黛尔怔怔地说，然而她怀里的安雅呼吸微弱，面色苍白，满身都是被施暴的痕迹。
塞西莉亚二世那望向施暴者微微眯起的眼睛，更说明了她对眼前所见之事的态度：“唔姆，汝先前找到余时，余就怀疑汝要去做会令余失望的事，才留心跟踪了你。那时，为何不向余说！”
——原来从那个时候开始就？！
阿丝黛尔发现，即使是重生后的自己，对自己的养母的了解也太少太少。
看着茫然失语的阿丝黛尔，塞西莉亚二世那双樱红色的双眼中，对她自己的责备变得更加深邃，权杖轻轻点地，她教训道：
“星神市固然重要，然而，依照汝之做法，汝将会在星神市的末日之前将自己毁掉，汝可明白对余而言，这两件事，余会同样的痛心么？”
一字一句，清晰地扎进了阿丝黛尔的心中。
似是为了更加坦诚相见，教宗的长袍缓缓飘落，娇小的赤足走在木制地板，浴池之中清波荡漾，塞西莉亚二世走入浴池，来到了阿丝黛尔的面前。
一边行走，外貌幼小的教皇便继续劝说阿丝黛尔吐露心声：
“圣女，汝可知余的意思？汝在堕落，在毁掉自己，这样的人，余怎敢令她是侍奉星之神的圣女？”
“呜...！”
阿丝黛尔怎能不明白养母的责怪？
——阿丝黛尔，星之神的恩赐便是启示自私的人去爱人的教义，无论何时何地，汝只需怀着对星之神的信，就不会有魔鬼把你从祂的怀抱之中拉走。
幼年时，养母那温柔的话语一遍遍地出现在耳畔，她也确实如养母所说的那样，在前生的一世之中，都践行着星之神的教义。
可不正因这爱，让她错信了一个将怪人引入星神市内大肆屠杀，把阿丝黛尔所珍视的一切撕碎后嘲笑的魔女安雅吗？
好不容易重生到一切都未发生的时候，如若她不狠心复仇，把一切危机的种子都扼杀于摇篮里，事态必定会往魔女安雅所期望的那样发展，一切就都晚了。
所以，她觉得这实在是有些冤枉，阿丝黛尔无法反驳，也无法将真相说出口。
更不如说——她有些不服。
“我......都是为了星神市，为了大家......才......”
“汝愚蠢！”
塞西莉亚二世以严厉的声音打断了阿丝黛尔。
“那么，余换个说法，圣阿丝黛尔，汝今夜在这里的所作所为，究竟为星神市带来了哪些好处，又是否弄清楚了那女孩的来龙去脉？”
——！！！
阿丝黛尔一怔，她好像确实......完全沉浸在复仇与施虐主导感觉里，忘记了自己真正该做的事情。
她甚至没有让安雅多说几句话，只是单纯的在......对她施加令人发指的折磨，虽然有理性回归的时刻，但很快就被地下燃烧的煤矿般的心中野火吞噬。
这还是星神市的圣女吗？
不光是没有带来真正有价值的情报，亦没有设法了解这个时期的安雅，反而将她逼迫至深仇大恨也不为过的境地。
之前在阿丝黛尔心中的预想更加让人担忧——如果安雅现在还不是魔女，那在这一世...自己岂不是成为了魔女安雅出现的帮凶？！
可——！倘若，倘若...倘若这一切又跟前世自己付出的每一分遭受背叛的信任一样呢？
仇恨就是这样的毒药吧，即使是在神情严肃的养母面前，她依然在泪光之中，露出了狰狞之色：
“不，不是这样的，养母，她一定是预料到了您的出现！特地在忍受和伪装，她就是这样心肠歹毒却看起来无害的魔女啊，如果我不这样——！！！”
“哗啦——”
阿丝黛尔面前，水波荡漾，白色的发丝闪过面前，她手中一轻，安雅已经来到了塞西莉亚二世小小的胸口前。
“星之神说：爱会让汝理性，才能做正确的事，而心怀憎恨犹如目盲偏执......既汝心中也有尚未弄清的疑虑，何故定要将她定为不可饶恕的罪人？莫非，她就一点不能是被冤枉的了吗？等一切都查清，再加以审判，又让什么晚了吗？”
“阿丝黛尔，现在的汝令余很失望，非常失望。”
教皇吃力地抱起安雅丰腴的身体，望了一眼那张悲苦沉睡的表情，她旋即抬头，说话时的眼神令阿丝黛尔眼瞳颤抖地跪在浴池中。
“把这里烧掉，然后汝在自己房间禁闭三天，今早的圣堂八翼会，汝也不要来了。”
说完这句话，塞西莉亚二世长叹转身，在背对着阿丝黛尔的一瞬间，眼神已经变成了完全的自责。
——阿丝黛尔，其实，余也辜负了汝啊，盼望这份惩罚，能让汝回心转意。
望着养母纤细的身影缓缓离去，阿丝黛尔垂下了不知多少泪水。
“安雅......安雅......”
念叨着让这一切开始的那个少女的名字，阿丝黛尔忽然有种追悔莫及的难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