狱中:
茄子不打算坐以待毙,她捧着博绫请她喝的橙汁,在墙面上摸索着。
“你在做什么?”博绫躺在床上翘起二郎腿,将胳膊枕在脑后。
“我在找有没有通风口之类的地方……”
“屋顶。”博绫指了指屋顶边缘的细小孔洞,“你要是有能耐就从那里钻过去吧。”
“不……抱歉!我、我做不到的……”茄子慌张地摆了摆手。
“这只是一种调侃而已……”
茄子将毒丝顺着通风管探出去。
“哦,好厉害,你这玩意儿还真是方便呢!”博绫赞叹道。
“嘘!”茄子将食指堵在嘴前,告诉博绫安静一些,又指了指那块黑色的玻璃。
“好……好的。”
啊,有了,是一只蜘蛛!
随着毒丝刺入蜘蛛的身体,茄子的眼睛变得无光,她将视角转移到蜘蛛身上。
“啊!啊啊啊啊啊!”
尖锐而痛苦的叫喊从不远处传来,发生了什么?茄子操纵蜘蛛朝声源靠近。
“我听到了尖叫……这是发生了什么?”
“尖叫?啊,大概是那个家伙吧……她又来了……”博绫反常的并没有感到任何意外,似乎这种事情常有发生。
“啊——球茎!球茎到处都是!啊啊啊啊!快从我身体里出去!辩证法——虚假的多!从我的无器官身体里滚出去!”
“球茎、辩证法?那是什么?”茄子疑惑地问道。
“谁知道呢……”
蜘蛛进入声音出现的房间,那是一个墙壁、地面和屋顶全部都用柔软的白色缓冲垫子覆盖的独特牢房。
而叫声来源则是一位被拘束服牢牢捆住四肢,躺在地上不停扭动挣扎的白色长发女子,额头已被汗水浸湿,眼神涣散又迷离,有些发丝黏在额头和嘴唇上。
“哦哦哦哦哦,平滑空间,来了,是平滑空间!哦哦哦——不,纹理!快滚开!不能有纹理!逃逸!逃逸线快救我!——啊啊啊,不是七匹‘狼’而是狼出现了‘七匹’……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去中心化!解域!来了呀——生成——权!力!配!置!唏——哈哈哈哈!”
“这、这是……”茄子害怕地不由发抖,这女人在胡言乱语些什么……难不成这座监狱在进行什么惨绝人寰的实验?!
“你能听到的吧,那家伙疯疯癫癫的……”
橙汁滴落到手上,茄子缓过些神来……
“这,这是什么!是什么可怕的实验嘛!对异能者的虐待之类的?”
“不是,你看到的是天才教授:白洛,这是她每周都会来进行的精神病训练。”
“哈?精、精神病训练……教授?”
“其实就是单纯的发疯而已啦,我从那些有点文化的狱友那里听说,白洛教授不愿承认自己精神有点不正常,而院方为了让她能缓解一些症状就谎称为她做精神病训练……这种特殊房间只有这个监狱里有,所以她每周都会从市里来这边定时发疯,他们说这也叫一种强迫症?这类的,反正我也不懂啦……”
“啊——啊?”茄子眉头紧皱,不可思议的把头歪向一侧。
“那些狱友说,学这些的都魔怔了……反而白洛教授是最正常的那个,她的另一个同事每周下班会去麦田里假装自己是稻草人……”
“这、这太恐怖了……”茄子突然意识到,这个世界上还有着什么是比异能力更加邪门的存在……
白洛教授,她大概是在环形的监狱里欲望着球茎吧……
*
距离茄子入狱还有七个半小时。
彩汐进入凌云的维修店铺。芳香叶子,彩汐,凌云三人,站在原地良久,各自打量着其他两人。
气氛变得更加诡异而焦灼……
“您……您好?”凌云率先打破了僵局,“您需要点什么?”
凌云:我靠!这家伙,她绝对不正常!怎么看都是那种要来惹事的家伙。
凌云心中一阵凌乱,尽管她尽力表现得从容,但她眼角微微地抽搐还是出卖了她。
“我,我就是随便看看……”彩汐回应道。
彩汐:我去,我是来干什么的?只顾着打扮了,完全没有思考来这里后我要怎么应付垃圾帮的人!
“你们,你们任何人知道任何X军团的消息的嘛!”
芳香叶子已经破罐破摔了,现在的她宛如一颗定时炸弹。
“X……X军团,我不是——我不知道,完全不知道……”彩汐手忙脚乱,黏在鼻子下面的胡子被汗水搞得有些歪了。
彩汐:我去,我去,我去,这什么情况啊!我的乔装被识破了?不可能的呀!我这么完美的乔装!不,等一下,她既然问我知不知道X军团,那就说明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姑娘根本就不知道我们的底细!对,我还没有暴露!
“啊——您,您要买什么礼品送人之类的嘛?”为了不让局面紧张,不让炸弹引爆,凌云马上给了彩汐一个台阶下。
凌云:我靠,她绝对!绝对!和X军团有关系!不会是X军团的成员吧!她们不是刚刚干掉安松么,不会是得到了我来任职的消息,要把我也一同铲除吧!不要啊!总之先示好,看看她的态度!
“礼物……对,礼物!我是来看礼物的!”随着嘴唇激动地开合,彩汐的胡子彻底掉了下来。
“你,你,你,你胡子掉了!”芳香叶子结结巴巴的说道。
凌云:完啦!求你了,你不要揭开她的伪装啊!她要是生气了怕不是要把我们都杀了!呜呜呜,我不想死!
“胡子……呜哇——胡子!”
彩汐低头去捡胡子,嘻哈黑猫觉得呆在彩汐头上有些不稳,便用脚一蹬跳了下来,这一跳将猫窝帽子又带掉地上,随后挑染个性假发也滑落。
“啊……”彩汐定住了。
彩汐急促的呼吸使得口罩内沾满水汽,那湿润的沉重布料捂住口鼻,彩汐有些喘不上气来。
彩汐颤抖着手向上摸索,她缓缓地摘下口罩,难道她认命了吗……
“不,那个……”凌云伸手要去阻止,但很快便将手缩了回去。
凌云:我去!大姐!你不要这样搞!我才刚当上头目第一天!我想当个好人啊!呜呜,总之临死前再喝口混合果汁吧……
凌云颤抖着手拿起杯子,虽然杯中液体所剩不多,但那剧烈的抖动还是让果汁洒出来不少。
咕——凌云战栗着喝了一口,“啊,咳咳!”
凌云被果汁呛到了。
她下意识用力一咳,将果汁喷到了芳香叶子身上!
“呜哇!你,你做什么了!”芳香叶子认为垃圾帮已经准备要对自己痛下杀手了,她顿所在地,异能不自觉地发动。
水泥地面出现道道细微的裂缝,从中钻出许多发着荧光的小白花,棕色带刺的根茎也露出地表。
这是芳香叶子的异能“治愈小花”,被小花荧光影响到的人,所受的伤会加速愈合,小花越多愈合速度也就越快,如果在伤口上直接生成小花还可以起到止血的作用。
“这、这是什么了!”彩汐见脚下绵延出许多小白花来,不好,这是异能,没想到对方反应如此迅速,刚刚暴露就要对自己展开攻击,果然对方是垃圾帮的异能打手!
怎么办——跑!
彩汐撩开步子,打算冲出店门,但好巧不巧脚下蔓延出一条根系——彩汐被绊倒了。
彩汐:“啊!!”
芳香叶子:“欸?!”
凌云:“唉——”
彩汐略显尴尬的站起身,拍了拍风衣上的灰尘。在脸上一顿摸索,发现墨镜不见了。
“那个在……”凌云好心指向墨镜,想告诉彩汐她的墨镜掉到那里了,可还没等凌云说完。
“我、我不是X军团的人!我一点X军团的消息都不知道!”彩汐的乔装暴露了,她被吓地胡言乱语起来。
“不是,您的墨镜……”凌云集中精神,努力去无视彩汐的话,她仍在尝试帮助彩汐。
凌云:酱料侠!救我呀!
“我,我其实是协会派来调查X军团的异能英雄,呜呜呜,我只是个打工人而已,你们别杀我!”芳香叶子突然声泪俱下。
在巨大的心理压力影响下,叶子的精神状态已逼近极限,她的理性彻底蒸发了。
“我、我……”凌云欲言又止,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以说的了。
大家似乎都有什么隐瞒的身份,自己不爆出来点料是不是有些不合群了?
“我,我就是垃圾帮的代理头目,仅此而已,如你所见……”
可是凌云没有准备任何隐藏身份,感觉有些对不起大伙儿……
为此,凌云甚至有些失落。
*
茄子——借助蜘蛛那八只眼睛——看到:
白洛还在扭动着嘶吼:“兰花-黄蜂!模仿,但是生成!含混!没有等级的平行图像,根茎!根茎!哈哈哈哈哈!”
*
彩汐,虽然乔装完全暴露,但她仍在嘴硬。
芳香叶子,破罐破摔先锋,她已做好赴死的准备。
凌云,单纯想要自保,疯狂想两边释放善意。
埋伏于草丛的猎豹,迷路的饥饿狮子,还有四处觅食的大象,三者误打误撞凑在了一起,大战一触即发……
三角形,无论是何种扭曲的三角形,都具有着稳定性;即使这种稳定本身就是可悲的。
三角:三人——渴望着坍塌和崩解……
“啊哈!”凌云突然喜笑颜开,她想到了什么,便对彩汐说道,“这位小姐,你、你一定是来买胡子的吧!每个少女都需要胡子!”
“没、没错,太对了,胡子!我们需要胡子!”
“对,对,对,所有人都需要胡子!”
彩汐和凌云突然达成了某种共识,现在怎样的争辩都只会让气氛更加焦灼;化解困境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蒙混过关式和解大作战”!
“您看看这个怎么样!”凌云从柜台下面拿出一团超大的蓬松络腮胡。
“太棒了!这胡子,这触感!”彩汐将络腮胡贴在下巴上,就连行政海星都在愉快的旋转。
“完美,太适合您了!”
“我决定要这个了!”
“这个看上去好蠢。”
。
。
芳香叶子在一旁说道。
“唉——”彩汐失落的将胡子摘了下来,递回给凌云。
凌云拿回胡子,撅着嘴将胡子收了起来。
“欸!您看这个呢?”凌云又翻出一个新型的款式。
这次是达利式胡子,两缕上翘的长辫子造型,极富个性和艺术气息。
“完美,这个更好!”彩汐贴在鼻子下面,找了面镜子,在镜前瞪大双眼,扮起鬼脸。
“您看……”
“结账!我快走!”
“好怪呀,这个……你们没有审美么?”
。
。
芳香叶子再次吐槽到,她真的认为这个胡子好怪,而且为什么是胡子?为什么要买胡子?
“你们就不能正常点嘛?”
芳香叶子追问道。
“唉……”彩汐再次叹气,她将胡子摘下。
“啊,我其实还有……”凌云赶忙找补道。
“算了……”彩汐仰头沉默,她打断了凌云的话。
凌云开始冒汗……
蒙混过关式和解大作战,失败了。
三人再次陷入焦灼的困境。
“我TM也不想买胡子呀!”
彩汐受不了了,她出手了!一拳打在芳香叶子的脸上!
“啊啊啊,我果然还是不想死呀!”
芳香叶子叫嚷着,紧闭双眼抡出一拳反击,可由于摆臂范围过大,正巧打在凌云的脸颊上。
“你、你们两个适可而止吧!这是老娘的地盘!”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凌云也愤怒了!她站到工作台上,朝彩汐跳了过去,是摔跤中的飞扑!
彩汐接住了空中落下的凌云两人扭打在一起。
“哇啊啊啊——你们不要打啦!”
芳香叶子则抄起一旁的折叠椅子朝两人拍去。
彩汐手疾眼快,推开凌云,揪住芳香叶子的衣领,单脚起跳一发膝击正中叶子的小腹。
“噗——哦!”叶子口水四溅,在空中化作许多飘散的治愈小白花。
芳香叶子的异能有些失控。
凌云抓住空挡,右手发力,打出来了!是刺拳!一发刺拳结结实实击中彩汐的下巴。
这次击打让彩汐的大脑在颅内剧烈晃动,眩晕感涌了上来,她一个没站稳便摔倒下去。
白色小花从耳朵和鼻孔流了出来。
彩汐头部着地的时候,又有许多白花从地上冒出来。
“没事,不疼!”彩汐喊道。
这是当然,毕竟芳香叶子那拥有治愈能力的小白花一直在给三人卖力的治疗。
凌云还想乘胜追击,可彩汐在地上已经将脚朝凌云方向抬起,她摆出了阿里猪狩姿态——打击技无从下手!
“卑、卑鄙的家伙!”凌云骂道。
“咿——呀!”
凌云的余光注意到,有什么东西朝自己飞来。
是扳手手里剑!芳香叶子使出了扳手手里剑!
南无三,何等精妙的忍者空手道!
可凌云的茶道也并非等闲之辈,在察觉到杀意的瞬间,只见她灵巧的弯下腰,躲开了叶子的攻击!
可如果是没有杀意的攻击呢?
凌云感到腰部一阵疼痛,是毫无杀意的菩萨拳……
芳香叶子打中了凌云的要害。
“不、不愧为英雄……”凌云感叹着倒下。
“哈哈,你又要如何破解我的架势?”彩汐则一副自信的样子挑衅芳香叶子,“你的打击技,你的空手道毫无用处!和我进入地面吧!”
“打击技?”芳香叶子一笑,她可从未想过使用那种东西。
只见她半蹲下来,高高抬起一只脚来。
“是……是四股!”
是相扑中的四股,TMD,四股呀!
被身为力士的芳香叶子踩到,彩汐的格斗生涯就要结束了!
怎么办……
彩汐腰部发力,将身体弹起,用双脚踢向正准备踩踏的芳香叶子。
是地躺拳的技巧!
芳香叶子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她单脚站立的姿态无法迎接冲击,被彩汐瞬间击倒。
力士做好挨打的觉悟便无法被打倒?
开什么玩笑?
看看吧,这是武术的胜利!
三人同时倒地,但战斗不会就此停止!
三人在地上互相拉扯,扭打做一团,白色花朵很快就铺满整个房间。
终于,不知打了多久,三人精疲力竭地仰面躺在花海之中,排成一排。
花朵散发出的,轻盈香气和温暖荧光,并没有过多疼痛,取而代之的是皮肤接触到花瓣时感受到的娇嫩和安宁……
她们又重新找回理智。
“其实你带胡子挺合适的。”芳香叶子说道。
“不,算了吧……”彩汐有些害羞,她扭捏的侧过脸来。
“你们有没有什么野路子,我不想在垃圾帮混了……”
“英雄协会这边没有机械维修的业务……”
“X军团嘛,我不好说,我得回去和其他人商量下……”
“这样啊……”
“你们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X军团?”
“你想知道我还想知道呢!垃圾帮呢,有什么可以透露给我的嘛?”
“我初来乍到,先前我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工作室,反正这小块区域就剩我一个话事人了,我现在也被打败了。”
“耶,X军团大胜利!”
“耶,X军团大胜利!”
“耶,X军团大胜利!”
*
白洛今天的精神病训练结束了,她恢复往日的严肃,坐在轮椅上翻阅着书籍。
“在那一天的最后三个小时里,上帝坐了下来,与利维坦戏耍,正如记载所云:‘汝造利维坦,为戏之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