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中,秘密基地,天色渐晚,黑色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云暗淡而无力得挣扎着。
萤沙在空地上来回的走,她低垂着头,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张不开口,她不停地走动,仿佛只要身体停下来,根植于脑内的紧张情绪就会追上她。
她眼神有些涣散,喉咙有些发干,俯身去拿水杯,随后故作镇定地喝水——水杯里没有水。
萤沙没有想太多,她把水杯放下,然后又在踱步,时快时慢,快得就像在去赶时间,慢得好似抗争紧绷的神经。
她感觉置身于焦虑的河流,这里取代河水的是密集而锋利的玻璃渣滓。
她要淌过这些摸过胸口的锋利晶体小刀,身上被划开无数的口子,沉重的玻璃压得她喘不过气,而越是加强肺部扩张的幅度那些刀子便扎得越深。
这不是疼,而是一种名为作呕的感觉,这是神经细胞在过度激荡之中发出的抗议——“恶心”,这是主体唯一能够宣誓其在场的感受,这是主体涌现而出的,对他者、对客体的反扑,只有当人恶心的时候,人才得以是人。
萤沙感到了这股强大的存在,她也因此而陷入了存在主义式的危机,而这种危机的来源,正是本该“在场”但“缺席”的茄子。
茄子迟迟未归,这让萤沙心神不宁。
“你还好吗,要不要坐下吃点东西?”彩汐看上去到很平静,“茄子只是晚点回来而已,你不要这么紧张,你又不是她妈……啊!”
彩汐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因为强制管理,异能者从小便于父母分离,为防止不稳定因素,大部分异能者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在她们面前提起父母的事情好像有些不妥。
“不,我了解茄子,现在这些时间已经够她往返基地和1号他们住所三趟了!她不可能还不回来,一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好在萤沙一心只顾着担心茄子,并没在意彩汐的话。
彩汐不是很理解萤沙这种情绪,在大学的时候,室友偶尔失踪一个晚上都是常有的事儿,没什么可担心的,大概率是背着舍友去享福了。
“嗯……也许是去找凯子了……啊!”
彩汐发现自己好像又说错话了。
这次萤沙并没有像上次那样无视,她用可以杀人的锐利目光盯着彩汐,“你说什么?”
萤沙从未有过,从未,语气如此的严肃——而冷酷,就像在雪地里冻硬的一条芥末膏。
“没……我只是……哈哈……”彩汐只是随口一说,毕竟在大学的时候她就是这样调侃舍友的,但茄子,萤沙,嗯……情况上有些复杂。
“嗯……算了,不和你计较。”
萤沙叹了口气,她继续进行着她的徘徊。
彩汐说的正是萤沙担心的,这是来自少女的神秘第六感,她的内心萌生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我、我只是担心茄子,她,毕竟她性格这么的脆弱,对吧,对吧!她,要是在外面招风惹雨了可,可怎么办……”
萤沙极力的解释道,但越是用力的解释就越是说明在这层说辞的背后,隐藏着更加内在性的原因。
彩汐似乎能够把握到那种感觉,她知道萤沙在想什么。
茄子,在萤沙的认知里也算是强大的那一档,担心茄子安全什么的,不可能啦,说道底,比起怕茄子在外面招风惹雨,萤沙更怕的是茄子在外面招花惹草!
这也就是为什么,当彩汐说茄子在外面是去找乐子的时候,萤沙的反应如此之大。
“呕!”萤沙紧绷的情绪达到了临界点,她的胃提出了抗议,萤沙扶着墙在干呕。
“怎、怎么了?”彩汐慌张地问道。
“没、没事……呕——”
萤沙吐了出来,是一滩奶油,淡奶油。
异能,为什么?为什么会下意识的发动了异能?
萤沙不知道,她盯着地上这滩溅射开来的奶油,感到了一阵厌恶,这是从未有过的,对自己生成的酱料,萤沙感到厌恶。
这滩奶油的形状就像爆炸后的痕迹——用一种几乎自毁的方式在萤沙的心脏-胃炸出了疼痛。
萤沙指着地上的奶油,看向彩汐,眼神迷离而颓废,她的嘴角甚至还残留这一些,“你要喝么?”
“滚啊!谁要这个啊!”
“嗯——也是……”
彩汐掏出一沓刮刮乐,她趴在桌子上自信满满地用海星坚硬的棘皮刮了起来。
“喵~”那只黑猫在她的腿上蹭了蹭,发出微弱的叫声,这并非是一个好兆头。
萤沙凑了过来,“你在做什么呢?茄子都丢了你还有心情搞这个?”
“哈?我这是在投资、投资!动不动高风险高回报啊!”
“我看你这不可能中奖的啊,就你这运气,呵呵。”
“不可能?我告诉你,所有的发财路都在不可能里了!当年炎恒搞英雄协会之前,又有谁能相信异能者能和普通人共存了?人家觉得不可能也可能!所以,人家牛了!”
“我看你是在做梦……”
“哼~”彩汐把头别过去,专心刮奖,“啧,都是和你说话说的,我这张又没中!”
“话说你的钱从哪里来的?”
“找莎莉借的,我告诉她我在投资。”
“……那你这不是完了?”
“开,玩,笑,懂不懂经济学?”
“我看你是不懂概率学。”
“啊?”彩汐惊奇地看着萤沙:她是怎么知道我概率学连补考都没过的!?
“真拿你没办法……”萤沙坐在彩汐身旁,自顾自地说起来,“我和你讲,我之所以焦虑,是因为心里很不舒服,关于茄子,我总有不好的预感。”
“哈?”
“就是,我感觉有一道裂隙,裂隙!在我们之间产生了。你知道什么是裂隙么?”
“裂隙,嗯,知道。”
“不,你不知道。不是缝隙,不是那种无法察觉却本就存在的中介地带;也不是间隙,不是那种堂而皇之的空白,就像你和我之间,我们的空白是不许提及就能感知的。”
“这个确实。”彩汐头都没抬,“嘶,又没中。”
彩汐将彩票挪了下位置,企图通过改变风水来改变运势。
“喵~”猫又蹭了蹭她的腿,看起来没戏了。
“我们之间,产生了裂隙,是裂隙!我感觉到了,我们本来浑然一体!但,但她偏转了,和我背离开来,有什么东西,一个外力作用在她的心脏之上,她在同我分离!”萤沙说着,她的手都在颤抖,“我,我从未有过这种焦虑,对恬拉没有,对任何人都没有,我以为对茄子也没有,可,不是的,当茄子消失的时候,我才感觉到她何其的重要,她在我的心中何其的沉甸,她……”
萤沙流出眼泪。
“给你,擦擦眼泪,别弄脏奖券。”彩汐递给萤沙一些纸巾。
“从我离开协会,她就一直跟着我,她,她一直都在,呜呜呜呜——我不能没有她,不能没有茄子……”
“她只是出去转转而已。”
“她只是,出去转转而已?”
“对,而已。”
“这只是我过分敏感了?”
“是的,你很敏感,女孩子都这样,但大部分预感都不准。”
“好吧,是我多虑了……”萤沙如此说着,但那种感觉还是挥之不去,但无论如何,她现在只能尽力安慰自己,只是自己太敏感了而已。
“唉,都没中,都没中!啊啊啊啊——”彩汐看着一沓从潜在的奖券变成实在的废纸的刮刮乐,不管刮刮是否能快乐,但可以肯定,现在彩汐绝对不乐!
“那个,能给来一张么,我也想试一下,我预感这张能中。”
“怎么可能,但,好吧……”
彩汐将最后一张奖券给到萤沙手里。
“啊,中了!”萤沙说道,“好像是500块,这个回本了吧!”
“嘶——”彩汐倒吸了口气,她应该高兴么?毕竟中奖了啊,可,她却高兴不起来,倒不如说,现在她扭曲的表情就像她的心里一样,五味杂陈。
“我的预感一向很准,一向……”
“呵,呵呵——是么,呵……”彩汐绷不住了,她的笑容就像苦瓜的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