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来,花阳才发现。
即使是在自己刚进城之际,乃至于后面一路上,与这帮公子哥们聚簇而行时,都未曾见到有任何官府或县衙的人。
更别提本应驻守此地的校尉和守将了,城门大开得仿佛跟自由贸易一般。
来往的行人就和……
“人...人!路上有人么?”花阳不断地试着重新回忆起自己对此处的印象。
可不论怎么回想,他也记不起来,在簇拥之外,周围那些模糊的虚影究竟容廓几何。
脑子里的记忆,就像是被橡皮涂抹得浅淡空缺那般,反而是一点残渍都没剩下。
“加载错误?”
“区域不给探索?”
“还是没被观测...不不不,我明明记得的...我本就该记得的。”
花阳越思考,越是感到严峻。
最后急不可耐地从椅子上起了身,正打算推开紧闭的锦窗,一探外边的究竟……
忽的,原本一旁静静躺着的白裙女孩,直挺挺地从床榻里坐了起来。
被突然打断了行动的花阳默默站在桌边,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悄悄探向了桌上的羽扇,将之勾到了指握里。
素面清容的小姑娘生得冰肌玉骨,光滑的皙肤下身子有些瘦削,锁骨棱颌娇软中另有两分非比寻常的英气……
原本束好的绢白长发,不知何时被她蹭乱了额角,几缕发丝杂乱的蹦在眉尾,随动摇曳……
浓蒲绒长的白睫微微颤动,修圆翩弯的眼瞳倦赖地半耷着,惺惺忪忪让人看得不由心生爱怜……
花阳还真没见过如此雅丽的女孩,一时间又细细的多看了两眼。
当真好看。
甚至,毛茸茸的,有点想抱着ruarua。
不过,盯着盯着,这女孩儿总给他感觉有种意味不明的熟悉感……
恰似故人。
哪怕只有一分骨相,毕竟小姑娘嘛。
即便根据翁婆的谄媚所言,二八佳人,当是长得最快的时候。
但跟自己比,看着也确实有点太嫩了,莫名可人。
可这细细弯弯的双眸和倦意,不能说一模一样。
至少都得是形神俱到。
除去卧蚕干净无乌,没个十来八来年的颠倒困觉所熏陶,都突不出这死鱼眼的劲儿。
太够味了!
太像了吖!
还没注意到花阳的凝视,云心水打着哈欠低晃着小脑袋,抬起小手挠了挠隐痒的脸蛋庞。
发现,好像也不怎么痒,手感还滑滑的,她这才收回了爪子。
还暗搓搓的,顺手抹了抹打盹后,口水从嘴角无意淌下后还剩的湿痕。
“呲咕......”
吸了吸积在口齿间的涎液,云心水这才看到了站在桌旁的花阳。
对方正掂着收起来的扇柄,眯着眼睛打量着自己。
心水呆呆地愣了一会儿。
这……
这……
这小子啥时候来的?!
自己怎么还睡着了?!
关键是,她睡得还尤其难受,枕都没法枕,就跟午睡还被鬼压床似的,又累又晕。
就这么点时间,还不如不睡呢。
简直造孽。
半晌都没缓过神来,困兮兮的,云心水弱弱开口:“那个...额...花、花......”
“姑娘,真是好兴致。”
花阳举着合上的羽扇搭在肩边,似笑非笑地回了这么一句,给云心水听得云里雾里的。
看着女孩欲言又止的模样,花阳再度发话:“时候尚早,姑娘不必勉强。”
“噢...啊?”
“久闻姑娘琴技声名,阳春白雪、高山流水,而今有幸得临,实属花阳之幸。”
“额...嗯...嗯??”
淡红的薄唇张张合合,云心水糊里糊涂的琢磨着花阳的话。
阿巴阿巴。
听不懂捏。
倒是花阳,都这时候了,他现在又在装啥大尾巴狼呐?
“你...你......”
“怎么了?云海姑娘?”似是觉得对方还在神游,看着傻了吧唧的,花阳拍着羽扇,语气温和地关切起她来。
“云...哈!?”
云心水难以置信的回味着花阳刚才的话,盘着细白的双腿坐在床榻上,躬着腰肢困成一团。
他不认识自己了?
这。
这这这……
“噢!”
正当花阳皱着眉头,瞥瞰着那个莫名让他,不由得心生好感的白发女孩时,对方却一惊一乍地又坐直起来。
花阳轻咳一声,刷开羽扇有意无意地虚晃:“如若云海姑娘近日身子不佳,大可不必跟花阳客气,只管歇息便是......”
“不不,没事的花公子。”
云心水乐呵呵地朝他笑着。
这绝丽的小脸,不知已地和花阳相觑,老让他觉得呆愣愣的,还有点俏皮可爱。
更像了。
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有些让他难蚌。
学着之前在外边听到的样子,云心水文绉绉的摇头晃脑着,一起装模作样。
“花公子诶~您是怎么来到这儿的呢?”
“不过些许私事儿。”花阳回以微笑,意味深长地开口道:“花某一夜足矣,免不了打扰姑娘片刻清静了。”
“一......”
云心水跟着念到那个字时,韵头却卡在了喉哽。
“……”
“???”
“你这...这是,这是什么话!?”
不对劲。
该不会是在耍她吧?
“花某不计银两,但博姑娘一笑,不知...可否赏脸呢?”
“银...银两?!”
这说的什么跟什么啊……
难不成是买卖么!
“钱财不过粪土,云海覆掩凡尘,当乃世间珍罕,让花某...耳目一新~”
“什...啊?”
很不对劲!
花阳他笑得很不对劲!
事态的发展方向已经完全超出了云心水的想法。
本来就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出现在青楼里了,人生地不熟的,还没个厘头。
她这身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无根无源,又上哪说理去?
他们……
他们怎么可能做那种事?!
这这这……
瞧着女孩怀疑人生,到处焦急乱瞟的小眼神,花阳乐得合不拢嘴,羽扇用得可勤了。
可爱,还怪好玩儿的。
叩叩——
阁外传来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翁婆哑擦的低声开口,隔着门在外面给花阳禀告:“花公子?花爷爷?”
“都送来了?”
“是嘞,花爷~奴家给您放在门外还是......”
“放外边吧。”
“花公子您安好~”
“云儿,你可得好生服侍花大公子!”花阳淡淡地打发着翁婆,看着映在门棂上的佝偻黑影快速走远,很快便没了动静。
回过头来,花阳斜了眼窝坐在床榻上的白发女孩,正好和她对上视线。
灰亮的双眸越瞪越大,不过,女孩眼中反而满是怀疑与困惑。
这倒是在花阳的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好玩。
真好逗。
花阳一边走去门边开了锁,一边悠悠地和她打趣起来:“云海姑娘只管歇息便好,时候到了,花某自会与姑娘相求~”
“……”
房内早没了声,花阳也只听得见自己闷嘴憋笑的鼓动。
弯下腰,花阳从地上由沉木所雕刻制的精美方盒,其中整齐装摆的物件里,拿起一根粉香捏着指间,目光快速扫过——
「幻霖香(普通)」
「不可带出副本」
「介绍:添加了更多佐料的制香,有着非常强大的迷情与致幻效果」
「未知评论:难得又一位爷,总算是派得上用场了~」
看罢,他将香放回原位,转而拿起了盒中的其它物品,一个个看过。
直到找到幻霖香的解药,花阳将之小小的一瓶,收进了衫衣的袖袋中。
而后,端着满满当当的方盒,回了阁屋落了锁……
.
.
摆在云心水面前的选择,只有两个。
要么自曝。
和好兄弟摊明身份,然后……
社死……
其实也不算社死,她甚至觉得,花阳知道后,可能都不会有什么反应。
要么,找个好借口什么的,把花阳给哄过去。
反正!他们不能在歪路上更进一步...不能误入歧途了!
哒咩!
“啧...你也麽谈过念爱啊......”
“啥都麽练过,怎么现在跟个人精一样,斯文话一套一套的......”
趁着花阳出去的空隙,云心水赶紧悄悄的,在脑瓜里想着怎么处理眼下的情况。
虽然棘手是棘手了点,可归根结底,自己又不会脱块皮掉块肉……
那怕个啥?
莽了!
可直到对方重新回了屋,还给门上了锁,她才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
——不是还得跟着花阳,想办法离开这里回家去么?!
“……”
她发现……
自己好像……从一开始……
就没得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