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阔长的楼廊,一旁紧闭的排排深阁中,不时从中传出些许靡靡之音,光是让人听着,便感到面红耳赤。
为了让花阳更好地出奇制胜,二人最终还是兵分两路,由她来负责主要的准备工作。
既然他得穿上女装,扮作坊人模样,混入其中转移阵地。
那在走廊里布置迷香的任务,自然交到了小云手上。
也不知道,之前还声色俱厉的家伙,为什么突然便松了口。
还告诉她不用着急,布置完便可开始了……
难不成,花阳已经知晓了外边刺客的动向?
云心水一手托着浸药液的手帕,捂住口鼻,一手从腰间别着的香捆里抽出一根,卡进墙边的缝隙中。
再用黯黯灰燃着的霖香柱头相对,引温烧接,悠悠缭缭的青烟便一缕缕飘了起来……
她扇了扇小手将薄烟挥散。
这玩意儿,莫名熏的她双眼发烫干涩,早已不自觉地微微泛出血丝,将清亮的眸子网裹在内。
仔细看着,艳得惑人。
云心水深深地眨了眨眼,靠在墙边休息起来,缓解了一会感到不适的酸胀。
背靠着的另一边,便是为爱鼓掌的歌唱。
即便有着不错的隔音,高昂的莺声仍旧从中,流水似的,不断从空隙中渗漏出来……
这让她想起了,曾经因为好奇,而在酒店里闲逛偷听的尝试。
现在好了。
一路上全是。
哪怕不想听都不行了。
吸入迷香,很快便会导致致幻等不良效果,她可腾不出手来捂住耳朵。
隐隐约约,各色各异,媚的御的娇的求饶的……
整个就一环绕音。
云心水捂着手帕打了个哈欠:“咕唔......库唔?”
自己身后这间,貌似……
是“叫父”流派?
嗯,不仅在操作,好像还有什么手动挡的小玩意儿?
声音闷下去了,该不会是……也不排除是什么金口衔珠的可能。
好家伙,不仅会玩,玩得还花。
终归是单身限制了她的想象力,得亏她的牛○哥没——
“……”
等等。
有问题!
突然想起什么,手帕下盖着的小脸已然化作痛苦面具。
留不住,终归是错了付。
楼廊里,又多了一个飞速飘荡的白色鬼影,挟着阵阵灰雾,消失在路的尽头。
不多时。
办完了手头上的任务,云心水精疲力尽地爬回了顶楼的雅阁,顺手给门往里带上。
然后晃晃悠悠地,直挺挺倒在了被她折腾乱的榻上。
“苦露西呐...怎么能让我承担如此艰巨的任务......”
她无聊地吹了吹盖满脸庞的绢帕,鼓起的小泡很快又瘪了下去:“哪个干部经得起这种考验!?”
没了牛○哥,自己该如何延续生命的意义,对抗人生的虚无!
定是要她望而不得,自暴自弃,痛哭流涕到满地找牙口也!
未来,一片灰暗。
躺得筋骨软烂,云心水晕晕乎乎地坐着,直接从榻上挺了起来。
她抽出腰侧的最后一……一把迷香,直接给这间玉饰低奢的阁屋内,插满了所谓的“好礼”。
随着幻霖香被烛焰一根根点燃,小姑娘的喃喃着,嘀咕起奇怪的话:
“嘿...嘿嘿~”
“又一根...再一根...再来一根......”
“要是中招了,明天会不会...嘿嘿......”
屋里渐渐白烟缭绕,宛若云上仙境。
云心水将手中的烛台甩灭,往桌上一扔,便三步并两步地蹿回了床榻内侧。
拉动机关,掉入暗道……
咔——
随着石板重新归位,床榻上的拱包,在黑暗中流雾环飘。
她觉得自己做的诱饵,很好,很饱满,很形象。
这可是纵览了成千上万的学习资料中,所通晓到的经验!
看看那隆起的大铺包,给床帘一拉,难道不形象吗?
但与其说是欢愉温床,可实际看起来,黑黢黢的,倒更像荒山野岭的长眠之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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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两层的玄川阁内。
方桌下黏满的墙纸,被从另一端刺啦啦地锤出个洞。
小云才从狭窄的暗道里爬出来,便见花阳正坐在床边,翘着端正的二郎腿。
对方手肘撑着大腿,拳头抵着颊侧,神色微忧。
不过那为了佯装而解开发带,长长披散而落的墨黑长发,倒是和其现在身上套着的鹅黄长裙相得益彰。
抛开正面不谈,仍是秀色可餐的。
事实证明,哪怕好兄弟穿上了女装,可做一番佳谈,但没内味儿,就是没内味儿。
根本就色不起来。
她拍了拍膝裙上的灰尘,一边将手帕揉在手心,一边将花阳之前留在阁里所换下的衣袍,给送了过去:
“噢诶,要换吗?”
“……”
花阳并没有开口,而是抬眼瞥向女孩,端正了坐姿。
见对方不回应,云心水索性将小手里抓着一角的方叠衣物,给放到了一旁的案桌上。
顺便抽了抽手背,将袍面上散壑的褶皱给扇压平整。
突然,原本望着那道娇小倩影的黑褐眼瞳,惊愕地瞪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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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度已更新】
【于子时前,躲于淑香楼中(已完成)】
【■■■,坐标未暴露】
【花阳,位置已被侦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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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已经抵达】
【今晚】
【请不要被它们发现】
【祝君】
【贵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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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会这么突然!?
明明离午夜,还有约莫一个多小时才对!
自己究竟又是什么时候暴露的!?
副本主线突生异变,让花阳一时间摸不着头脑——这到底是怎么判定的啊?
而且,这种地方,又怎么可能躲上一整晚?!
花阳焦躁地咬了咬下唇,从床榻边坐了起来,快步朝着桌旁的小姑娘走去。
理完衣物,强迫症舒适。
云心水从自己的袖袋里抓出了抢来......争来的糯色糖块,正打算吃着。
扭头看向朝自己走来的花阳,她的眼睛有些尴尬地眨巴眨巴:“咳嗯,你也...你也要吃吗?”
“他们来了。”花阳拉住了小姑娘纤细的手臂,顺手将余下不多的迷香,也一并带上。
“诶...诶?!已经进楼里了吗?”
他没有解释。
在将一脸茫然的云心水扔到床榻上后,花阳便迅速将香攥成一小把,一齐点燃,布置到了房间内的各个角落。
最后,吹灭烛盏。
周遭陷入一片漆黑,只剩下些许远方,宛如塞壬幽歌般的呢吟,与若有若无,悉悉索索的不明动静。
循着脑子里房间内的布局印象,花阳摸着黑,蹑手蹑脚地回到了床榻上。
袖子传来轻轻的拉扯感,他脱下草屐,往那边小心靠去。
隔着软甲,背后感到一阵柔软的压力,对方也适时将一块浸湿的手帕,摁到了花阳脸上。
云心水搭着花阳的肩,整个人勾在他的背上,在其耳边悄声说着:“解药。”
“唔...哼......”
好巧不巧,花阳闷着声,拉住蹭着自己颌骨的光滑细腕,这才将盖在眼睛上的手帕,给挪到了正确的位置。
他没好气地转过身,抬起手给小姑娘又按了回去。
“咱们现在干嘛?”脆生生的窃语从身侧飘来,伴随着若隐若现的霖烟,缭绕在花阳耳畔。
花阳捞起碍事的裙尾,盘坐在榻前。
脚踝与小腿卡在一起同时发力,他支起上身,伸手将两侧纱帐解开,拉下。
一手攥着左右的薄纱,一手捂着浸过解药的手帕,花阳只在中间留了一道缝,虚着眼,目光往返前方与侧面,微光摇曳的黑暗。
那两面,是阁门与外窗的位置。
三息……
五息……
半刻……
一炷……
每分每秒都让人感到宛若时年。
可烬星黯灿的幻霖香却如坍塌的梁柱一般,肉眼可见的快速坠落下去。
就连歌谣都消弭。
一切都寂寥无声。
常识下的时间概念,早已没了意义。
那是快进键按下后,残影恍恍的影像。
花阳的浸汗,不自觉地从额头上泌出,滑落眉心,滑落鬓侧……
“……”
“?”
“!?”
“!!!”
绿森磷火似的光晕,一点点从窗缎的角落,染遍了阁屋与外界的联系。
人影一个接一个地进入窗画,摩肩接踵,整齐划一,最后,纷纷转向了阁内,仿佛是前来观望的看客。
花阳甚至能辨出每一个人的头颅与双肩。
这……
这究竟……
自己此前的布置,竟然起不到任何作用……
只要还是血肉凡胎,又怎么可能如此猖獗。
这说明……
这说明!!
干哽地咽了咽,他只听得到心脏急促而疯狂的鼓动,一遍遍敲打着胸口,像是观众不断地在催促着银幕的开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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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伸手不见五指。
云心水趴在一旁,勾着纤小的手指,从纱帐的下方挖开缺口,一起警戒着所有动静。
捂着的嘴巴里还安安静静地抿着糖块,齿舌清甜,满口留香。
可除了不时蓬发,隔音良好都挡不住的靡音,其它什么都没有。
不能亲眼看到血流成河,无双割草,倒是怪无聊的,让人昏昏欲睡。
忽的,身旁的薄纱被放下,她手上的缺口同样也小了一些。
“?”
抬眼望向花阳所在的位置,铺面传来的颤感让云心水疑惑起来。
这家伙,怎么在抖腿啊?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扑通一下,巨大的黑影便倒了下来。
耳边左右发丝都被手掌摁着,好像被牢牢占住无处可逃。
腿侧腰侧,软榻也都是强而有力的凹陷将自己锁住关起。
云心水甚至能够感受到面前落下的灼热瀑息。
这……
发生什么事惹?
她缩着双腿,小臂拢在胸口不敢言语。
仰面的黑暗中,传来沙哑的低声:
“我...我......”
“这...不是...我不能......”
“对不起......”
云心水:“??”
小云还在揣摩花阳到底在说些什么鬼。
可下一秒,她便被紧紧地搂入怀中,颈侧感到的湿热让云心水不知所措。
帕子脱了手,她张开小嘴来欲言又止,糖块卡在颊里和齿侧脆磨的来回碰撞。
草……
这小子抱得好紧……
不过一推,云心水便被挤在榻内的角落,几乎动弹不得。
碍于眼下的情况,她只是缩了缩细颈,不满地用发顶去撞了撞花阳的胸口。
花阳衣内的软甲硌得她头疼,厚实的同时,还压得人仿佛喘不过气。
手臂被挤在胸前挪不动分毫,腿也被夹住扭都扭不了。
不过片刻,情况便急转直下。
真的是,热得要死。
“花——唔!?”
没等云心水开口,花阳便捏着她的肩头,将她拧了个面,声音还没发出就被埋进了被子里……
他在干什么!?
他要干什么!!
哪怕被当做了砧板上的鱼,云心水还在一板一板地努力挣扎,试图唤起花阳的理智。
爆!
快爆!
十万火急十万火急!
让她……爆啊!!!
千钧灼热盖得她喘不过气,两面裹挟煎得鱼儿愈发生香。
忽然,云心水的双肩被对方扶住,将她从沸水里捞了出来:
“咳呜!!啊哈...呼...呼......”
差点憋晕的小云大口喘息着,想要扭过身去跟花阳理论理论。
“唔!!!呜呜......”
下一秒,便又被关到了十指山下。
这一次,不再是被挤在角落,而是被结结实实地镇压在了下面。
本该是绝对安全的被子领域,如今却成了埋葬求救的柔软深渊。
“呜......!!”
云心水艰难呜咽着,鼻尖耸动。
不知怎的,身上也好热。
甚至比之前黑暗中的吐息,还要炽灼,由内而外,将全身每一处都给烫了个遍……
她是不是……
不小心……
吸到了……
身上精疲力尽,手脚酸软,她再也挣不动,头晕目眩地被扼住后颈,颤抖不止。
背后好像有大蛇在爬,每被蹭到一下便让人的心肝抓挠,既毛动又悚然。
肚子里脑子里越来越热,仿佛热咖啡搅动着搅动着,愈来愈稠,丝丝黏黏……
好难受……
好难受……?
又潮又热……
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的理智……
怎么可能……
会被烧掉……
良久,花阳才抬起头来,早已汗流浃背。
他小心翼翼地瞥向纱帘外的门窗,一如既往,昏黑如常:
“它们...走了。”
“姑娘。姑娘?”
一片漆黑中,哪怕他轻轻晃了晃对方柔软的肩侧,下面的人儿也没有回应自己。
花阳一点点往后跪挪着,想要爬下床铺,先去把烛盏点起。
可双膝却感觉到了床单上大片大片的湿冷……
身前传来悉悉索索的动静,而他的领口与衣角……
也被一对小爪死死地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