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灯的烛晕拋撒在门前,只能艰难照亮出一点点视线。
房间的深处,仿佛缠拧在一起的深渊梦魇。
沉闷而窒息的感觉,光是看着,便让老管家全身都不自觉地警戒起来,微微战栗……
茉莉还没反应过来,一时半会儿还不理解,自己的感知所感受到的究竟是什么。
但史蒂芬很清楚。
苍黄干裂的皮肤下,青筋也逐渐显露,全身的血液都在沸动,在呼号,在恐惧……
滚烫无比。
这是几百年前,他在面对才成为血裔不久时的小茉莉,才会有的畏怯与阴影。
而今,灰暗所弥漫着的前方,所带给史蒂芬的压力更甚……远甚。
房间里的存在——它的血脉远在茉莉之上!
血统的纯度,也绝对已经超过了小茉莉许多……
这怎么可能!?
茉莉大人可是初代之后的第一代血裔啊!
“史蒂芬......”少女小脸微苦,悻悻地往管家身后挪了挪,将对方的衣摆,在手心中攥在了一起。
老史蒂芬艰难地打起精神来,轻轻拍了拍茉莉的头顶安抚着她:
“阁下!阳...还,还请您...赶紧,赶紧远离那里......”
“你们......还好吗?”
花阳一只脚踏进了门内,左手也搭在门把上,正因刚才所看到一瞬间的幻觉,而愣了愣神。
茉莉倚靠在管家的保护之下,倦意朦胧,声色渐弱:“这是...什么...史蒂芬唔......”
“没事,没事的,休息会儿吧,茉莉大人......”她受到的影响,远比史蒂芬所预想的要严重得多。
他也只能扶好茉莉,防止对方就这么直接昏倒下去。
并开口劝止花阳,朝其认真而缓慢地摇了摇头:
“阁下...里面,很危险......”
“史蒂芬先生,你们感受到了什么?”
“……”
老管家默默地看着他,嘴唇紧抿没有说话,搀扶着茉莉慢慢往后,朝着爬梯处一步步退去。
史蒂芬几乎感觉到,仿佛半凝成实质的梦魇,已经化作了无数的触腕与利爪,一圈圈缠到了花阳的身上。
花阳在越发深暗的房间内,与渐离渐远的他们之间来回遥望……
除了银器、圣水与太阳,还有什么,是血裔最害怕的东西呢?
他可不觉得,这会是一个堆满了大蒜的房间。据说这对吸血鬼而言,与在家里建化粪池无异。
瞥了眼自己视野里的任务栏,花阳觉得,自己大概率是真的找到了。
终于找到了……
回家有望。
不能继续再搞他了吧?
“史蒂芬先生,能否借我提灯一用?”花阳将房门重新虚掩上,转身朝着他们走去。
沉闷的压抑感消缓了许多,老管家的面色轻松了一点,严肃地看着花阳:
“阁下,里面万分凶险...恕我们...不能过去......”
“不要紧,我会处理好的。”
接过史蒂芬递上的提灯,他的脸上毫无惧意。
花阳转头快步向着房间前行,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史蒂芬只能停在入口,望着摇曳远去的光晕越发黯淡:“看在茉莉大人的份上......还请您小心。”
“当然。”
花阳朝他们轻轻挥了挥手背,用脚尖抵开房门,侧身钻进黑暗。
.
.
咔——
关上门的那一刻,提灯的烛火,竟然鬼使神差地平稳了下去,不再随着外壳在手中摇晃时,而前后摇曳。
照明的范围也被压制到了不过三两步的距离,像是有只无形的手掌,将手心的荧光包裹了起来。
当真怪异。
还以为神鬼之说只存在于文字中,而今亲临其间,花阳才倍感这种反常识的压力之大。
身处在就连火焰都无法驱散的黑夜,又有什么还能让人依靠呢?
循着一刹那的印象,他朝着房间里原本是梳妆台的方向,蹑手蹑脚地走去……
可当花阳见到台面的一角时,一抬头——枝藤上的尖刺,离他的眉心见血不过半公分。
他眯了眯眼,小心翼翼地绕过刺藤,将提灯放到了台上。
出乎意料,光晕竟然又往外扩大了几分。
可随之而来的,是亮度更暗淡了……
花阳很难形容那种感觉。
比起恐惧,这样的光亮对他来说,反而觉得有几分……
氛围?
像是儿时,睡觉前会在床头装上一个小夜灯,以驱赶那些,来自想象中,会躲藏在窗帘后的鬼怪。
微亮的光圈一直延伸到了床脚,刚好与房间内最后的面纱互相搭靠。
总觉得,在那片刻的月光下,看到的虚影特别熟悉,花阳甚至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更快地怦动了些许。
很像是她。
花阳绕过床尾,轻掂着脚步,在黑暗中一点点摸索着边缘,不多时,便走到了床头边。
膝盖抵着弹软的床铺,他慢慢勾下身去,尝试着伸手去辨明对方所在的位置……
周围仍旧是一片漆黑,寂静无比,竟然都没有弹簧或是木板被挤压的异动。
梳妆台上的暖光好像在无穷遥远的天边,散发着薄弱的星点。
花阳只听得见自己紧张的呼吸声,和胸口的几乎要被撞穿的响动。
渐渐的,指缝间传来熟悉而柔滑的微凉触感,一下便触动起他近乎停滞的思绪。
真的会是她么……
突然间,右侧脸颊上莫名感觉到一丝丝刺痛,转瞬即逝,让花阳顿了片刻。
不过这点小小的停滞,黑暗霎时间苏醒,掐灭了最后的灯火。
一股大到骇人的巨力,直接拽着他的衣领,将花阳整个人都扯飞了过去。
没来得及防备的花阳,狼狈地趴倒在床头旁,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自然也不敢乱动。
花阳只能感觉到,有对冰凉的小手扒上了自己的后颈,沁脾淡雅的幽香扑面来。
自己的双手被往两边挤开,肚子好像还被个有些硬的东西,好像是膝盖给顶了一下。
貌似有什么家伙挤到他怀里了……
耳旁响起些窸窸窣窣的嗅声,好似在品味着美酒的芬醇一般。
花阳正想开口说些什么,脖子旁的领子却被对方蹭了起来,擦了擦他颈间还未干透的汗水。
噗呲——
“呃嗯!?”
颈侧突然感觉到被针轻扎似的刺痛,将他刚提到口边的话给堵了回去。
花阳一时间忘了词,可又不知道该作何表示,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有些不知所措。
黑黢黢的,到底发生什么了?
怀里好软好香……
手脚也……
头怎么有点晕晕的……
对方好像搂抱到了他的胸口,貌似还在不断舔舐着他的颈口,刺痛感消退得很快,现在只是稍微有点痒痒的了。
不不不……
不对不对!
他在做什么!?
自己面前这个看不见容貌的家伙,又在做什么!
花阳想要直起身来摆脱对方,可颈侧的坠吊感,撕扯得他不由得担心起来。
哪怕没有疼痛,但花阳总感觉,自己的肌肉和皮肤,正在被他自己强行扯开……
这将会是不可逆的损伤。
大抵是对方察觉到了他要逃跑的意图,竟然转舔为啃,双唇和蚂蝗似的,牢牢吸盖在了花阳的颈侧。
好困……
糟糕的倦意眨眼间便涌了上来,让他难以打起精神。
昏昏黑黑的环境中,花阳却看到彩的绚的斑点,在环绕着他的幕布上到处纷飞着……
好像蝴蝶。
好像泡泡。
全身开始燥热不已,热汗粘腻。
忘却了时间,忘却了烦忧,一秒仿佛千万年之久,迷迷糊糊却又让人沉醉……
好爽。
不止是花阳有这种感觉。
老弟也是……
他起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