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分，校舍的荫林处。
昨天月考完后感觉太累，结果晚上8点多就睡着了，今天中午实在睡不着。
我坐在荫林处下的木椅，将吸管插入果汁盒中。
这还是第一次午休时间溜出教室外。我四处打量着，偌大的校园到这个时间点安静得出奇，不过偶尔还是能看到一两对情侣偷偷在幽径上搂抱。
我的目光实在有些尴尬，只好低头看起手机。
地上，一只蚂蚁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它围着我滴落的果汁嗅了嗅，又转了转，小心翼翼地接触比它身大百倍的液体，就停着不动了，我想它应该正同我一样。
手机停留在次子同学的聊天界面，自从上次发生的事情后，她就再也没有找我聊过天，也没再见过面。
「在干嘛？」
我打了几个字，大拇指停留在发送键，犹豫了下又删掉了。
这不像我会做的事情，只是——
「霖：看这个蚂蚁。」
我发送了地上那只蚂蚁的照片给她。
许久，没有回复。
[也对，现在是睡觉时间。]
我收起手机，站起身往教学楼走，突然听到附近传来声音：“怎么这有人啊。”
......沉默，原来不知不觉自己成了搅屎棍。
我蹑手蹑脚地往楼上走，怕走路脚步声吵到别人的美梦。
走到教室后门外，隔着窗户看到林语同学趴在桌子上，只是她的手好像在......
[在看小说吗？]
见到她的手不停的翻阅，我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她完全没留意到我。
不知不觉，竟然有了想捉弄她的想法。
我站到她身后旁边，伸出手到她手臂下，做了个‘交出来’的动作。
只见林语同学微微一震，然后把书合上放到我手里，心里已经开始憋笑了。
她把书给我后，头也没抬，头发间可见耳朵已经羞红。
[竟然是轻小说啊。]
我拿在手上看了一眼，又把书放到她桌子上，坐回了位置。
林语这才一脸羞红且错愕地抬头，我还想装一下，一脸正经地注视她。
“你！干嘛！”
林语委屈得语调很高，声音很小地指责我，还轻轻拍了下我的手臂。
“午休时间要睡觉。”
见过我还一本正经，她也是猝不及防地小声笑了出来。
“你光说我，你自己刚才跑去哪里了。”
“我......我去CD店了。”
“啊？”
“骗你的。”
林语同学白了我一眼，埋着头继续看小说去了。
虽然这个学校允许带手机，也不会有太多课外的限制，但是上课时间和午休时间是严禁看小说玩手机之类的，只是很少会有老师来查。
下午，班上有同学急匆匆地到处公布小道消息了。
“月考的国语成绩已经出来了哦！”
“啊，其他的呢？”
“其他的听说快了，在统计了，好担心啊。”
“欸，要是考太差的话......”
一种欣喜且恐惧的气氛在班里蔓延，就像考试不再是凭借实力，而是靠运气，大家都在比谁的运气好。
我一边望着窗外的秋落枯枝，侧耳倾听着他们所说的话，其实我也挺在意自己的成绩，毕竟是来这个学校的第一次月考成绩。
下午的三节课，班上同学们都心不在焉，因为成绩将在放学后公布在走廊告示牌上，所幸只有排名，具体分数得等到试卷发下来。
成绩榜前，已经被这一层的同年级同学围得水泄不通，这反而让我窃喜，只有这种时候偷偷看才不会被别人关注到。
[第一名：村野爱]
......
好奇怪的名字，完全不像是我们平常熟悉的的搭配，不过真是厉害啊。
[第二名：陈霖生]
看到这，心里松了口气，便头也不回地从人群中穿过去准备下楼回家了。
“陈霖...生！”
身后，熟悉的声音在人群嘈杂声传出。
我回过头，林语同学此时就像地铁里被挤得动弹不得的可怜上班族，求助地朝我挥手。
我用眼神示意了她，表示我听到了她的呼喊。
“你——帮我看看，我在...哪里！”
我点点头，踮起脚尖往成绩榜上寻找她的名字。
第一行，没有。第二行，没有。第三行，嘶——
找到了，是第六十二名。
我朝林语同学用手先比了个‘六’，再比了个‘二’，她似懂非懂地点头，终于随着人群被冲到我旁边来。
回去路上，林语同学显得十分开心，一直哼着小歌。
“你的成绩...让你很开心吗？”
“嗯？”
她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脸上欣喜之情如若秋瑟中盛开的文心兰。
“二十六名，还不值得我开心吗！”
“啊。”
到这里我才恍然大悟，原来她理解反了，趁现在击碎她的幻想吗？
[算了，等明天她自己发觉吧。]
我朝她点点头又轻轻摇了摇头，只是她开心到完全没留意到我的动作。
“你呢，你第几名呀？”
“我啊，呃。”
“你是不是没有看，还是说......没找到你的名字？”
林语坏笑着凑近我，就差肩膀贴在我身上了。
“没关系,作为你的好朋友，只要你想学我就会好好辅导你的！”
她胸有成竹地拍了拍胸脯，仿佛我已经成为她的徒弟了。
我没有回答她，视线停留在了正前方，脑海里想的却是其他事情。
“林语同学，如果......”
“什么什么，如果什么？”
“就是说，如果你身边有个朋友，她的家庭情况不太，嗯......不太乐观的话，你会怎么做？”
“嗯。”
林语刚才欣喜若狂地表情一瞬间收了回去，转眼就深思熟虑起来，看来她真的有认真思考我的问题。
“我也不太好说，但是如果作为朋友的话，我肯定会开导她，需要我的时候无条件陪伴她！”
“如果这个人平常会装作很开心的样子，完全不需要被别人照顾情绪呢。”
林语停下了脚步，我回头望去，她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我。
“啊，我不是在说我。”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你平时又不会表现得很开心......”
“哦......”
林语继续跟了上来，双手捂住脑袋，或许这个问题对她这种乐天派来说还是太难了。
“算了，我就是随便问问。”
“这是你书本里的情节吗？”
“......是的吧。”
到了德山大道的十字路口，我和她相互告别，我往右边走了一小段路，还是忍不住好奇回了头。
[她也住在这附近的吗？]
只是我一回头，发现林语同学彻底消失了，难道走这么快吗。
画面一转，林语同学已经在搭乘J24公交车上，她倚靠的窗户旁，看着大街上车水马龙。或许有一天，陈霖生会发现吧。
回到家里，刚还在沙发上看肥皂架的母亲听到声响，立马站起身欢迎我。
“欸？”
我一脸问号地看着她，今天是有什么大喜事吗？
“怎么了，今天彩票中百万大奖了吗？”
“比起百万大奖，哪有儿子考年级第二高兴呀！”
“欸？你怎么知道我们考试了？”
“妈妈的手机上绑定你们学校那个什么系统了呀，能看得到成绩。”
“啊......”
我脱下鞋子，换了家居拖鞋往客厅里走。
我对考第二这种事情也就成绩出来之前有点在乎，只是一想到家长看得到成绩的话，糟了......
果不其然，蹲在马桶上的我正划阅着小说，突然上边弹出来一大堆消息。
不禁头上冒冷汗，突然后悔没有早点告诉她。
我点进去，除了林语同学的消息轰炸外，才发现中午给次子同学发的消息也回复了。
「16:21PM」
「次子：怎么开始关注大自然了吗？」
「次子：（圣母笑表情包）」
好吧，看来次子同学还是很坚强，我随手划了个表情回复她。
点开林语同学的消息，犹如战争轰袭般，诅咒我的表情包十几个不带重复的。
[没想到林语同学背后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啊。]
「林语：不是二十六名吗！！！」
「林语：陈霖生，你惨了！」
「林语：（死亡凝视）」
「林语：......」
看到轰炸而来的消息，硬是看半天没敢回复，感觉现在发个逗号都会被骂。
[唉。]
我摁下了马桶的冲水键，‘哗啦哗啦......’，冲走的，还有我明日份的灵魂。
“孩子爸，马上就要迎拜神祭了，今年怎么说？”
“拜神祭啊，看你们吧，话说怎么今年突然说起这件事？”
父亲夹了一块牛腩，缓缓送入嘴里。
“今年特殊呀，今年是小霖的本命年。”
正吃饭的我猛的偏过头看向母亲，接着连忙摆手道：
“我不搞这种迷信的。”
“哎呀，你小孩子懂什么......”
很讨厌母亲用这种话和我沟通，光是那几个字我就不想回应了，就继续低头吃饭。
“想搞的话，就问问奶奶吧，她比较在行这些。”
父亲一下又把这件事甩给了奶奶，果然他和我都觉得，这种事情无非就是封建迷信而已。
“行，过两天我打电话问候一下，顺便谈下这个事情。”
“我吃完了。”
我端起碗筷走到厨房，把餐具放到水槽里。
“不多吃点吗？”
母亲一如既往地问我，只是这次我不想理她，打开冰箱，拿了瓶四得利乌龙茶豪饮一口。
[果然，秋天就得喝茶，无论是冰的还是热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