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想做她的岛村 更新时间:2024/9/23 23:01:55 字数:2177

我主动邀请浅川出去走走,反被婉拒了。看着她抬起的代表回绝的手,心忽得收紧,涌起阵阵浪潮。它们迅速却并未非常强烈,如同黄昏时分骤雨初歇。它们仅仅是在心头轻轻一点,心就震颤不已。我轻轻问道:

“怎么啦?你有事吗?”

“事,倒也没什么事。”她慢慢地说,低头看着桌上的书,“只是,有点想一个人待会罢了。”

我故作沉静地点头后离开了。想不到渡边凛也有被拒绝的一天。

我悄悄回头看了一眼浅川,她一手托脸,一手规律地叩击着桌面,眼睛紧闭,似乎陷入了思索的泥沼。教室里只有她一个人了,好像每次都是这样。她的身边除我之外基本就是空气了。

情绪和天空的颜色一样。出校门后耳边传来阵阵喧闹,是结束补课的同学。他们三三两两地说笑着,寒冷似乎对他们不起作用。我把被风卷起的发丝拨到耳后,注视着阴惨惨的天空。

最近很多时候我都在挂念浅川家的那幅画,遥想那极北之地的风光。我居然和那种少女身处同一片天空下——当然,前提是她确实存在——还真是奇妙。美好与罪恶居然会共处一室。

风大了,雪紧了。我缩了缩身子,又把围巾缠了一圈,快步走着。柔软的雪压在心头,我略微喘不上气。围巾是我给自己织的,织得不好,权当练手,为织圣诞围巾做准备。

自从宫城死后,我就不走那个十字路口了,改道神社那边的路。我对那个路口感到害怕,近来它频频出现在我的梦中。我怀疑梦又在暗示什么,但我猜不透。

路过神社,我不自觉停下了脚步。白雪覆盖树林,积雪反光照得林子稍稍明亮了些。小径近来不曾被人涉足,上面的雪积了厚厚一层。恍然间我似乎看到小径上有人影闪过,我知道,那是我未来的身影。

我盯着自己的胸膛,似乎能看到自己的内心;再回首看看影子,里头写满了过往。脑海中突然映出浅川的脸。她轻启嘴唇,什么话呼之欲出,但关键时刻却又刹住。她往神社的方向转了转脑袋。

我得去一趟神社。我想。

我必须去那里,冥冥之中有什么东西在感召着我,就像北极星引领迷途者,又似故土吸引返乡人。现在天底下没有比这更迫切的事了。

风雪声小了。水池里的水不再涌流,苍黑的松树在雪中静默。如果我有一把斧子,那对于松树来说,我就是死神,我掌握了它去死的权利;如果再给我一把铲子,那我就是它的造物主。我可以说,我要那里有一棵树;也可以说,我要那儿的树消失。也许神对于我们来说就是类似的存在,它只是掌控生与死的开关罢了,仅此而已。

是的,仅此而已——也许。

但我依然虔诚地参拜了。我回忆起几个月前我在这里的狂言。“真是抱歉。”我轻声说,不知道那个存在与否都是未知的家伙能不能听见。

“不过,我还是认为你是个畜生。”

这次没有起风,但远处似乎有吱吱呀呀声以及若有若无的窃笑,它们在雪落的声音中显得格外明晰。也许是神在笑。我以冷笑回应,鞠了一躬后就去求签了。

是凶签。我苦笑一声,打算把它系起来。身后突然传踩雪声。我猛然回头,居然是浅川。她没有围围巾,雪花落满她的外套。

“我想了想,跟过来了。”她稍稍侧过脸,似乎不想让我看到她的表情。“跟踪了你,抱歉啊。”

“没事。”我说,“不过我现在很想上去给你来一刀,真的。”我把签系好,颇具意味地一笑。

结果她默默撩起了衣服,腹部的伤口赫然在目。伤很新,已经处理过了。我看出那是拿刻刀划的,而且下手很重。“用不着你动手了。”她说。我的心沉了沉,身子似乎成了冰雕。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这么做。”

她凄惨地笑笑。“很简单,因为我很痛苦。”

我默默注视着她,她的嘴角依然挂着惨笑。她突然发出一声长叹,空灵的声音在这雪天中格外让人心碎。“我得不到啊,得不到。怎么都不能得到。”她狠命地摇着头,身体不稳险些摔倒。我本以为她要发作,但她下面的话却相当平静,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我得不到你,我很痛苦。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原因。之前吻你的时候我就后悔了,当时我应该趁早把你推倒才对。你的力气很大,我知道,不然你不可能一棍子砸死那个畜生。不过你的力气对我施展不出来,这我也知道。但当时的我没把握住机会。”她再次喟然长叹,声音打着旋儿消失微风中。她用一种特别的目光注视着我,憎恨与爱意交织。

该如何形容我当下的心境呢?如同聆听暮春的风唱给自己的挽歌,看它默默摘下最后一片杨花。

凶签。我想。可能就是预示着这个吧。

浅川哭了,她揩了揩眼睛。她最近很爱哭。不过她往往都是在散场后哭,以为那样就没人知道了。但我偶尔会悄悄去找她,就不时撞见这一幕。我不想打搅她,每次都会溜走了。她哭泣的样子很好看,柔柔弱弱,眼睛分外晶莹透亮,眼眶微红,小脸被寒风刮红了,身子略微摇摆好似微醺。

“去我家坐会好了。”我说,朝她伸出手。

她先是一愣,接着哧哧一笑,说:“这样啊,但我保不准会做些什么,所以,你可要小心点哪。”

“你才应该小心点。”我说,“我可杀过人。”

“我差点忘了。”她说,“不过我也不是什么好人。”说完她故意展示了锁骨边的伤。我看出她又添新伤了。

我们交换一个眼神。她的眼中暗流涌动。

一种情绪在心头泛滥,我说不上那具体是什么。取蒲公英下药时的微苦,独自听雨时的落寞,送别友人的哀伤,三者混杂搅拌,进而炖出一味奇怪的汤。喝了这热汤,全身上下却被寒冷浸染,意识则愈发炽热疯狂。我突然很想笑,浅川也是如此。我们抿成一线的嘴被那种情绪提起,不得已地勾起一个弧度。

最后我们一同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就在雪地里抱在一起痛痛快快哭了一场。她的手不断抓挠我的后背,往我的脖子上喷着热气,似乎在渴求我身上的某个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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