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生送完小师妹，转头去了修炼室，他提前一周就预约了。
但在“静”的大字下打坐的顾长生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他一直在想这几天的事情。
小师妹变了，顾长生知道。
小师妹喜欢说一些暧昧的话，喜欢突然贴近看他的反应，喜欢时时刻刻粘着他。
但她从来都会给自己留余地，从来只做让自己开心的事情，从来不会哭。
她就像一个自由自在的小孩子，惹人生气，又惹人喜爱，清心峰的教习和弟子都爱护着她，顾长生也当她是淘气的妹妹。
但从两天前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
顾长生不知道叶欣积蓄了多少勇气和决心，在人群的包围中拉住他的手。
她好像一夜之间长大了，把懵懂的憧憬变成真正的心意，她不留模棱两可的余地，不怕受到挫折和打击，痛痛快快哭了几场。
她失败了，流下了眼泪；再来一次，又失败了，哭了一场；再来一次，还是失败了，她又流了一次泪。
然后叶欣一下子就变回原来的样子了，她也不伤心了，也不难过了，在拒绝、打击、误会了她三次的顾长生面前，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顾长生是大师兄，他不会被骗，他知道这个笑容背后不是喜悦。
顾长生再也坐不住了，他要去找小师妹，认认真真地向她道歉。因此他要准备一个礼物。
他送过好几次礼物，多是炼气期的修行资源，小师妹并不太喜欢。他唯一成功的礼物是小师妹讨来的，是来逛凡人集市时挑的香囊，小师妹常常别着。
如果是平时，顾长生就会想到小师妹不把心思放在修炼上，不务正业。但他现在没有这种余裕了，那个香囊，那个集市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顾长生起身离开了，平生第一次浪费了预约的修炼室时间，他要去山脚下的集市。
到了集市，顾长生一眼就发现了小师妹。并不需要他仔细寻找，因为叶欣穿着她最常穿的衣服，梳着最爱梳的发型，他已经有条件反射了。
小师妹低着头，慢慢走向集市的中心，看不清楚表情。
顾长生快步冲了上去，拉住了她的手：“叶师妹，你怎么在这里？”
少女愣了一下，抬头看他，一下子，一个明媚的笑容挂挂在她的脸上：“顾师兄，你怎么来找我了？是想我了吗？”
顾长生有点恍惚，他感觉这两天的事情好像梦一样，似乎没有实际发生过。小师妹还是原来的样子，十六七岁，天真烂漫，总是笑着。
但他的脑子里有一道清晰的身影，穿着素白的衣服，只梳一个发髻，在流着眼泪。
顾长生突然有点胆怯了，他不知道叶师妹现在是什么心情，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但他隐约感觉到他说的话会有很大影响。
他磕磕巴巴地开口：“小师妹，我想给你买个礼物，我想向你道歉。”他还是选择了如实托出。
他看到少女的身体颤抖了一下，表情也变得有点僵硬，过了一会，少女笑得更加开心了。
顾长生接着看着叶欣转过身来，他看到叶欣张开了手臂，他看到叶欣操控自己扑了上来，然后听见少女喜悦的声音：“都说了我已经完全不生气了！顾师兄这么关心我，是不是喜欢上我了呀！”
顾长生下意识地伸出了手臂，把扑过来的叶欣接住了，没让她挂到身上。他好像感觉到叶欣松了一口气。
按照剧本，接下来就是应该是顾长生无奈地笑了一下，把叶欣放下来，然后说“大姑娘了，还开这种玩笑。”接着只要他再说几句鼓励叶欣好好修行的话，就可以转身离开了。
顾长生感觉到面前的少女在等待着这个剧本，他很熟悉，她也很熟悉，他们曾经每日每日这样相处。
一下子就能从这个尴尬的气氛中解脱，也能从这几天的经历中解脱。然后他仍做他的大师兄，她仍当她的小师妹。
但顾长生不准备这么做，他岔开了话头，却没有松开手的意思，反而把叶欣抬高了一点：“所以叶师妹为什么来这里？”
顾长生感觉到叶欣变得更加不自在了，她的双脚不能着地，不安地磨蹭了一下，略微抬起眼睛，平视顾长生。
顾长生好像看到叶欣眼睛中有水雾，眨了一下又消散了。然后叶欣开始舞动手脚，喊着：“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顾长生放下了她，接触地面给叶欣带来了更加好的状态。
顾长生看到她扬起了一边的嘴角，露出了一个神气的表情：“哼哼，我来买菜啊！顾师兄说好要当我的成果试吃员，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自然要准备原材料啊。”
当一个人预先有了坚定的看法，他能从一切事实中找到支持这个看法的线索。
叶欣越是努力，顾长生越是心疼。他沙哑着嗓子说：“不管怎样，我想向你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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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道什么歉，我才应该道歉。”叶欣有点急了，她看不得顾长生自顾自地心疼她。
话一出口，叶欣感觉有点不妙，想要往回找补。心念电转，叶欣又有了一计。
“我回去以后，尝了一下剩下的汤，我忘记放盐了，还有点糊。因为是我做的，顾师兄才吃了那么多难吃的东西，我才应该道歉！”
但顾长生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睛怔怔地看着她，目光中还带着痛苦。十六七岁的小师妹并不爱道歉，哪怕他强逼也不过最多三个字。
叶欣也有点难受了，她受不住这个目光，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还有，顾师兄你的初吻也被我拿走了！我沾汤用了你用的筷子……”
她有点说不下去了，越说越不像样。
顾长生终于挪开了目光，他低头看向地面，突然双腿就要弯折下来。
叶欣一把拉住了他，吼道：“顾长生，你发什么……”
她的话被堵住了，顾长生拉着她的手，身体半弯着，用低沉而带着哽咽的的声音说：“叶师妹，你要怎么样才愿意原谅我。你不要装作一点事也没有，强演出一幅开心的样子，然后暗暗在心里痛苦。你就是你，天真烂漫的样子我也喜欢，敢爱敢恨的样子我也喜欢。”
叶欣实在是受不了了，羞道：“顾师兄你在说什么？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来买个菜，搅出这么多事情来。顾师兄你自己冷静冷静吧，明天我照样来！”
叶欣一把甩开顾长生的手，急忙唤出符宝，甚至动用了一点元婴期的力量把它催动到极致，逃走了。
顾长生一时失去了支撑，还真的倒在了地上。
顾长生想追叶欣自然可以追上，但他已经没有这个想法了，他刚刚看到了小师妹最真实的一面，她已经放松了许多。
爬起身来，顾长生向集市内走去，道歉礼物不要，祝贺她当上助教的礼物还是要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