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们端着盘子如流水般从圆桌旁滑过,整张桌子很快便被菜肴占满。
但没有人发言,更没有人动筷子,此刻的半张桌子,更是已经陷入到诡异的安静中有好一段时间了。
最左边沉默不言的那位小姐一直保持着一种偷感极重的姿势,不断地向右边偷瞄几眼,看样子好像视线是落在了伏希的身上。
再往右一点,符一佳正心事重重地做着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小动作,好像有什么预谋。
最右边,白发的少女还保持着那个抓着伏希肩膀的姿势,一动不动地持续了许久,像是在练什么邪功。
最中间,伏希拿着自己边框磨损严重并且屏幕上还有几道划痕的手机,手指像是安了电机一样点击着。
他现在正在三线操作。
和陈子菡,他没想到跟好兄弟要一个登陆用的验证码会这么困难,几次三番都没能成功,他有些想放弃了。
除此之外,奚念的消息像是轰炸机一样震个不停,她好像在吐槽维斯塔女士的陈腐,他都不知道奚念从哪能收集到那么多沙雕图的。
最后,风笙还诡异地不停发着“我可一直在看着你哦,别做错事咯”之类的短信,伏希都不知道她怎么搞到自己的手机号码的。
唉,这想法好像有些傻,伏希自嘲道,她连自己最大的秘密都知道,知道手机号码这种事,实在算不得有什么奇怪的,伏希甚至怀疑,他每天底裤的颜色或许都逃不过风笙的眼睛。
收起手机,伏希把手搭上了特蕾莎的手背,她的手背透着几分寒气,与她冷白的肤色正相衬。
特蕾莎像是被解除了定身法一样,用另一只手飞快地反握住了伏希的手,她一直颦皱的眉目现在快要挤成一团了。
“.......~”
喉咙中的声音也开始变得有些哀怨急迫,像是担心父母离开的小孩子。
她完全没有关心什么关于表白和女朋友之类的事情,那些都不过是小事而已,按照她们的传统,等伏希戴上她的皇冠,到时候她还得亲自挑选妃子才行,如果伏希能自己解决这个问题,那真是太好不过了。
她从不担心这方面的事情。
她真正担心的,是外部传来的波动,很危险,很狂野,从刚刚就变得明显,现在变得更加接近了。她担心伏希会受到伤害。
“没什么的,”伏希把他的另外一只手叠在了最上方,小声安慰道,“不会有什么问题。”
“......”特蕾莎还是有些担心。
她不知道自己之前是怎么面对伏希的死亡的,她只记得从那之后她就忘记了日子,时间既漫长,又短暂,像是天边抓不住的云朵,又像是水里留不住的浪花。
重来一次,虽然很多事情她都想不清楚,但唯有不能让他受到伤害这件事,她立誓如此,一点也不行。
“我说,”符一佳表情有些阴沉地开口,“你们这关系果然不一般吧。”
同学?什么同学?现在才七月,大学都没开学,说不定通知书都没发,哪来的什么同学?她一点也不相信伏希口中的同学二字。
还有,什么同学会把手叠成四层的?她也是伏希的同学,她怎么没这么感受过?
她逼退了学校里的所有女生,却没想从不知道哪里杀出来这么一个从没见过的女孩子来。虽然看这个白发女孩的样貌,确实算的上是冷艳动人,但她可不相信伏希是那种见色起意的人。
更何况她也不差好吗?胸,腰,腿,哪里不如这个女孩子了?
倒是这白发......他原来是喜欢玩cos的女生的吗......
伏希转过了头,停顿片刻后,他决定再撒一个谎,虽然之前撒的同样的谎现在变成了天大的麻烦事......
撒谎,可以有效解决难以处理,而且没法直面的问题。他不愿别人为他伤心,但他更不愿血淋淋地在别人心中撕开一个伤口。
让她们觉得她们只是有些迟了,总比直直地告诉她们没一点可能,要好得多。
他正欲点头称“嗯”之时,符一佳却像是被毒蛇咬了似的缩了回去。
“算了,反正跟我也没什么关系啦,你不用解释的......”
她分明看见了伏希准备点头的动作,她的心脏像是触了电一样猛跳了一下。她刚刚还在谋划的事情在脑中瞬间混为了一团,这一瞬间,她一下就明白,她接受不了,她不敢面对那个答案,她不能让伏希说出那样的话。
虽然她能做出瞒着伏希,大肆宣扬伏希其实喜欢她这样的事情,以使得那些整天围在伏希跟前莺莺燕燕的女人们能收敛一点。
她知道自己有些无耻,她也知道这不是个好手段,如果被拆穿,可能和他连朋友都没得做。
但她的人生经历教会她的就是这样,保持着善良平和的手段,是拿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的。为了和他在一起,她宁愿变得卑鄙,变得无耻。最重要的是得坚强,她需要百折不挠。
伏希是个优秀的男孩子,谦逊,温和,睿智,在她眼里就像个完人,更何况,还是他把她从深渊中拉出来的。她再清楚不过,她是个自我的人,从小想要的东西从没失手过,有生以来最渴望的东西当然也如此。
她绝没办法放手,无论是做出怎样的事情来。
而且她觉得自己也算不上是说谎,伏希对她明明就不一样,她能感觉的到,她那样做,只是把将来要发生的事提前说出来了而已。
可如果,她从没想过,如果,他已经和别的女人......如果他对她完全没有那种感情......如果他会讨厌她用的那种手段,甚至于,讨厌她这个人......
那她该怎么办?
这么一想,符一佳突然觉得自己的眼角开始有些湿润了,她好像远远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坚强。
她不过就是个小丑,满嘴谎言的小丑而已,连正大光明开口都不敢的小丑。
别人的表白或许是马戏团开演的锣鼓声,可她连直面这件事的勇气都没有。
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闪闪发着光的珠宝,闪亮着光泽的首饰们好像也在嘲笑她,嘲笑她的懦弱,嘲笑她的谎言,嘲笑她的失败。
符一佳浑身发起抖来,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呆在这里,她更不知道自己之后还能不能继续做着她香甜粉红的美梦。
“一佳,”她身后的女孩突然按住了她的背部,小声说道,“我觉得,你可以再争取一下的。”
这声音不大,但却很坚定,声音从符一佳耳边穿过,像是振奋士气的战鼓,止住了她的颤抖。
这声音继续飘扬着,顺势飘到了伏希的耳中,他眯着眼,神色开始凝固,在心中默默叨念道:
宫绘柳,我怎么觉得,你的意思没那么简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