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希睁大了眼睛,既为眼前人的突然出现而震惊,也为刚刚她说的那句没头没尾的话而感到疑惑。
她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伏希只能想到,她刚才一直发给自己“一直看着你哦”的短信,果然是犯罪宣言吗。
风笙手中横握着暗红色的长枪,眼眶中泪水打着转,牙齿拼命地咬住下唇,身体也像是正啜泣一般地颤抖。
虽然只正式和她打过两次交道,但伏希隐隐觉得,风笙不该是这么一个性格。
不对,他又没和她有过什么经历,怎么会对她有个固有的印象呢?
伏希觉得脑袋有点疼,像是牵动了什么尘封的回忆,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风笙掉丢手中的长枪,“咣啷”的落地声还没发出,她便冲进了他的怀中,把脸贴在他刚刚滴血的地方,浅浅地伸出了舌头舔舐着。
伏希下意识想推走她,却发现自己胸口处传来温热触感的瞬间,低头不语的白衣女孩像是害怕雷声的小姑娘一般打着冷颤浑身发抖。
他刚刚抬起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不知道该继续推开她,还是轻轻地安慰下,现在就像只绵羊一般的她。
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做。
伏希觉得自己不该做什么,无数次面对危险而磨练出的直感这一刻正疯狂地警告着他,他什么都不该做。
他盯着自己手心的掌纹发呆,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直到风笙的颤抖停止。
“什么嘛,”风笙抬起了头,语气变回了她那种温柔而轻快的样子,但泪痕与眼角的红肿还留存在那,诉说着刚刚的一切不是伏希的幻觉,“我还以为从危险中救下你,就能让你大受感动然后以身相许的。”
她用手点着伏希的伤口,从他的胸口处弹开,刺痛的感觉使得伏希嘴角“呲”得很剧烈。
“疼吗?”风笙不怀好意地笑着,“疼的话为什么要接下这把枪呢?”
“哼,”伏希鼻子中冷笑着出气,“那不然呢?这可是命运之枪,不射中目标就绝不会停止的枪。”
“哦?”风笙表情慢慢变得阴沉,口气也从调侃变成了质问,“你有很多种办法不是吗?用‘震’折断它,用‘离’把它化作灰烬,或者直接用‘坤’抹掉它,甚至于,用‘乾’......”
伏希的脸色同样变得不好看,他惊讶于风笙对他底牌的了解,四周的黑暗还没散去,但潜藏在黑暗中的众多影子已然在风笙现身的那一刻就早已逃离,伏希开始重新思考,对她动手的紧迫性。
“你别有所求,对吧?”风笙没有停下她的诘问,“让这把枪刺入你的胸膛,只为留下它,在将来的某个时候救下某人的命,是吗?!”
到最后,她的声音开始颤抖,情绪也像是失了控,刚刚的平淡状态显然只是强撑出来的而已,她最后的两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
“你知道的,有些太多了......”伏希脸色终于变成了难以言状的样子,他垂着眼角,缓慢说道,与之同时而来的,还有几乎盖住了顶端的光芒,将餐厅围得水泄不通的黑暗,刹那间全部都被这光芒驱散。就连窗外无尽的夜空,也几乎要被这光芒照亮。
“我知道的还不止这一点呢!”风笙没有丝毫的畏惧,她带着哭音激动地说着,“你拿出‘乾’的架势来想要干嘛?你要杀了我吗?你不是口口声声,口口声声地向着每个人说你爱我的吗?”
“那只是谎言而已,骗人的。”伏希摇着头轻轻说道,但大楼此刻的震动却不像他的口气一样稳定。
他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女孩究竟是怎么知道那么多关于他的事情的,但他失去了探究的欲望,理智和感情告诉他,现在,最好,马上就让她消散在世间,像刚刚被他驱散的黑暗一样,不留一丝痕迹。
“不!不。不......”风笙哭着向伏希又一次闯来,口中重复着否定的字眼,她在否定他刚刚的话。她把脸贴在了伏希的脸旁之上,坚定的语气中却又掩饰不住地藏着伤心,不断地呢喃着,“你没有说谎,你只是忘了而已......你只是忘了而已......”
“呼~”伏希又一次确定了,被她所缠绕着身边时,带来的那份安心感,带着混乱和温热的浊气从他的口中呼出,随后宏大而耀眼的光芒逐渐减弱,维持在了一个微弱的程度,他发言问道,“你到底是谁?”
风笙没有作答,只是胡乱地用着她的脸蹭着他的侧脸,期间或许还甩着舌头,温湿的触感在他的脸上到处都是。
最终,她把脸移到了正对着他的方向,双眼直勾勾地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就是你的爱人,你口里最爱最心疼最珍惜最忘不了的爱人。”
“我不想听这种谜语人式的发言,我也不能保证‘乾’的光辉不会又一次点亮。”
“嘘,祂正听着呢,”风笙比出个噤声的手势,和伏希亲密接触很久后,她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下来,“你也不想祂提前苏醒吧。”
伏希沉默,这事果然和“神”有关。他或许直感没有出错,在这里直截了当地杀掉她是最正确的做法。
“我说过了,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的,”风笙又一次捧起了他的手,置于自己的脖颈之上,像她之前所作所说的一样,“什么都行,哪怕是死......”
伏希沉默着许久,许久......
最终扯回了自己的右手,转而俯身去拾那把必中之枪。
他最终还是没法下手,或许是因为面前女孩什么也不反抗的样子,或许是因为她口中真挚深情的话语,或许,是突然从内心深处生出的莫名情愫。
她暂时没什么威胁,只是有些诡异罢了。伏希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道。
“【Gáe Bolg】是无法抵挡【冈格尼尔】的,你已经试过了,主神的力量不是这些边角料的东西能抗衡的。”风笙保持着站立的姿势,整理好了情绪,淡淡说道。
“总归是一把好枪,好用就行。”伏希用手腕擦着被折得弯曲的枪尖。
“你是逃避不了的,她们的性命才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式,这才是真正的命运剧本,白纸黑字地刻写着故事该有的进程。”
“......”伏希保持着沉默。
“让她们以命运原本敲定好的方式死去,你就能免于那些伤害,而祂,也不过只是宵小而已。不要被她们拖累,好吗?”
“......”伏希继续沉默着。
“不过我毕竟是你的爱人,怎么能袖手旁观看你为难呢?”风笙变脸似的又甜甜地笑了起来,她拉着伏希的小臂,眨着眼睛说道,“而且,我看那个蛇姑娘说得很不错嘛。”
蛇姑娘是指宫绘柳,这是伏希对她起的小外号。伏希看着风笙,等着她的下一句话,他有预感,这句话才是她今天的重点。
“我会帮你留下其中一个的,我保证,但是只能有一个哦,不能再多了,我毕竟是你的爱人嘛,你要是太花心的话也是会难过的,”风笙认真地说着,不像是在说着荒诞的话,而是在正式地宣告着一件事般地说着:
“她们的复活赛,你可要决定好,冠军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