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早坐在这里开始,陈子菡就觉得心情莫名地有些低落。
以往,她的眼睛能直视太阳好久好久,而不产生日盲症,更不会影响视力。但今天早上,不过是清晨八点的微弱阳光,却照耀的她心烦意乱,不愿直视。
她只想把头埋藏进头发的阴影之下。
她的头发不算长,却足够遮盖眼睛。很久很久之前,她从不在意自己头发的长度,剪成短发是为了行动起来方便,没有剪成寸头是为了不让别人把她当成男生,减少以此产生的麻烦。
初中、高中的时候,一大票的女生追星一样地跟风喊着“王子”,烦恼、困扰着她。
某个时候起,她其实是想过开始留长发的。
直到后来,他说她的头发很好看很合适她,她那个时候之后,便记住了她自己头发的长度。
从那以后,她的头发一周一剪,连一毫米的偏差都不会产生。因为这件事,她的床头边多出了一面梳妆镜,那个地方本来放的是她的哑铃,还有兵器,无辜地环首汉刀被挪到了床脚的位置。
她是个认真的人,早上该几点起床,晚上该几点入眠,晨练时究竟要跑多远,吃饭时需要多少的热量,这些事都会在她的心中计算出结果。
可唯有一件事,她既算不清楚,也深究不了,这个世界上没人深究的了这样的事情。
她不知道她在他心底的分量,究竟有多少。
她觉得她的占比应该是最多的,她的直觉是这么告诉她,她的直觉从没出过错。
但她又隐隐觉得好像不是这样,不然他怎么会突然地就和一个她之前从来都没听过的女人突然就变成了至死不渝的爱人了呢?她觉得那个位置的人一直是她才对。
更何况,她和他几乎没什么长时间的窗口期,她不记得他身边什么时候出现过这样的女人。
她记性很好,只是很多事没什么从记忆中找寻出来的意义罢了,除了和他有关的事。
但是不重要,现在一切都重新来过了,她又会和他留下独属于他们之间的经历,还有回忆。
既相同,又不同,不同的是他们这次不会只是好哥们而已,他们会变成爱人,最亲密的那种爱人。
但早上刚刚就坐在他们之前常常缩着身子呆在的阶梯教室后排的时候,她就闻到了一丝不和谐的味道。
原本独属于他们两人的小据点,现在生生多出了一个人。
陈子菡的内心惊起了几分预警,随后而来的就是她不自觉的推论,以及弥漫着,没过她咽喉的,沮丧感。
她突然发现,这一次,她好像没法特殊下去了。
孤独,是把他们绑在一起的公约数。她本以为会重新上演的,只和他两人之间的经历,这一次不会重新上演了。
他不再孤独了,他的身旁多出了个一直陪在他身边的发小。
甚至,那个他的发小甚至要和他的距离更近一些,他们是相同神系中的。
但幸好,只是多出来一个人而已,他们还没办法组建结社。虽然不再特殊,但她还是可以和他抱团取暖,她能接受折中的结果。
可命运好像偏偏就这么不可捉摸,在无人知道的角落里,又一个和他同系的家伙冒了出来。
这下,她要怎么说服她自己呢?答案是没法,她知道组成结社的利益有多大,光是校方提供的资金支持就是天文数字,她知道他很缺钱,有时候还会去打零工。而且他总是持有着靠自己赚钱的自尊,向她借过的钱最后全都悉数归还了,她本想说这些是他们两个人共有的来着,但直到最后也没来得及。
他应该不会拒绝结社的邀请吧......
但还好,陈子菡低着头,比刚刚的姿势更低了,她的整个脸都已经藏在了头发下面。她这么在心里安慰自己,他不过是加入了某个无关紧要的社团组织而已,等到晚上,他还是要回到他们的房子来的。
可命运好像偏偏就和她有仇似的,身着白衣的女人翩翩走来,她心中的警戒值终于来到了最高点,就像是那时她直面主神级的神灵时所感受到的威胁一样。
陈子菡已经生不起抬起头来看看来人到底是谁的勇气了,她心知肚明。
是那个让她认清楚她自己不过是他“好兄弟”地位的女人。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女人也会出现在这里,陈子菡已经失去探究的心力了。
她还是把脸藏在头发之下比较好,虽然她的脸上总是没什么表情,但此刻,她尤其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表情才好。现在挂在她脸上的冷漠,其实是不知所措。
那个白衣的女人温柔地说着话,虽然说的话好像现在在针对他的发小,但好像也同样适用于她。
对他来说,她不是唯一特殊的那个......
他应该是会接受邀请的吧,这可是那个女人发出的邀请。
或许等晚上回到寝室,他会说些专门说给她的什么话。
但现在,她还是把头再往下低一点比较好......
虽然有些自私,但好希望他能拒绝......
更希望他能因为她的原因拒绝......
她这么想着,不免得自嘲,他们现在交情尚浅,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呢?
“我不希望让我的好朋友陈子菡同学,在后面的日子里,变成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是他在说话?
是她听错了吗?还是说是幻觉?
为什么她的心中现在出现了他正对着她温柔告白的画面?
【子菡,我不会让你孤身一人的。】
他温柔注视着她,就像告白一样的画面在她的心底不断播放着。
陈子菡猛然抬起头,他正注视着她,两颗宝石一般的眼睛正温柔地注视着她。
没有激动,没有别的感情,她心里此刻反倒平静到了极点,像夏天扇着风快要睡着时一样的平静。
但她觉得现在她需要用合适的表情来回应他的话语,虽然她不擅长这个。
她的世界很简单,除了他的事,一切都可以用冷漠的态度回应。
但面对他的时候,即使会有些怪,她还是会拼尽全力去做出一个又一个的表情。
她奇怪地摆弄着脸部的肌肉,做出一个奇怪的笑容。
和他有关的世界很复杂,她会尽力地用热情的态度回应。
他的背后,正午的太阳已经挪到了高处,光芒从他的身侧穿过,明亮刺眼,使人无法直视。
但她注视着这样的光芒,却只觉得欣喜。
她愿意注视着这样的光芒,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