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现在的身体，还不能出去。”
萨澈眨眨眼，她觉得自己刚才已经足够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若不是据她所知：眼前这个白毛少年是她的“哥哥”的话，她就要拿着手边的长棍面包给他讲讲什么叫做“以德服人”了。
嗯，将来如果自己可以出去冒险的话，一定要给自己的手斧取名叫：“德”；长剑取名叫“义”。她没由来的想到。现在无论如何也出不去，只能想象一下把传统的冒险故事主角替换成自己什么的...
小屋子里面哪来的什么冒险故事嘛——在这里一点意思都没有。萨澈想。
照着外面的那些冒险书来强按个名号的话，应该叫：《长棍面包骑士与大头白洋葱学士的奇妙冒险》？
毕竟眼前的家伙生得白发绿眸，身材匀称，肩披白袍。他的脖颈间隐隐露出一条细长的金属光泽，手里捧着一本萨澈看不大懂的书，坐在桌子的另一端发着呆。单看样子就像极萨澈印象里那些个爱打扮的贵公子爷。
神态也像，一副呆呆的模样。萨澈很确定他就是在发呆：毕竟没有人会用整整三天晚上的时间，还看不完一本巴掌大、指头厚的小册子。
冷冷冰冰，没什么温度，活像个斜置在椅子上的洋葱。
说起来...我长什么样来着？萨澈歪歪头，四下扫视一番。可惜手边没有镜子，就连反光面都少见。只有一盏灯台、一本本写满文字却白净得见不到半点插图，让人看起来便眼花缭乱的书。
噼啪、噼啪——
面前的灯光闪动着。灯台上盛着些许清油，澄清到萨澈可以看见底下的引油线。很长...很长...就像被迫要等待的时间，度日如年。萨澈顺着灯台上的花纹看去，直线——拐弯——画出一个大大的弧线...
那是什么花呢？萨澈不知道。她大抵能看出来这个灯台上绘制的，应该是某种花瓣长得颇为奇特的植物：一片流畅呈椭圆、一片尖端有缺角、一片却又曲折细长如丝带，交错着围成朵花来。熟悉，但想不起来。
对面的少年似是不放心，叹了口气补充到：“你…我跟你说过，你的身子最近碰不得阳光，白天别出门。”
萨澈醒来的第一时间就听他说过自己碰不得阳光。甚至身体最虚弱的那一阵，莫要说阳光，连面对灯火散出的微光都要退避三舍。那种差点要把自己晒死的感觉，她是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至于晚上...听少年讲，外面的小镇一到晚上就会燃起如火焰般笼罩全镇的浓雾。但凡敢在那个时候离开屋子的人...全部死在了里面。比起白日带来的灼烧感，危险程度只高不低。以至于萨澈听到过少年曾如此比喻：“雾中有无法安息的恶魔，会将进入其中的活人...一一吞噬....”
嗯，怎么听怎么像是骗小孩的。反正萨澈是真不信。可她明白以自己现在的身子骨，大半夜跑进浓雾中，想来也和“雾里有鬼”这样的谎话危险度大差不差。
“话虽如此，奥比老哥…”萨澈摇摇头，将奇奇怪怪的联想甩出大脑。她手狠狠往桌上一拍，右脚狠狠往地上一蹬，学着印象里那群祭司讲故事时的台词喝道：“大丈夫身居于世，岂能郁郁久居人下！今...啊呜！”
“你干吗哎嗨嗨呦~”
收回怒拍狗头的手掌，奥比依旧面无表情，无视掉萨澈泪汪汪的大眼睛，询问道：
“最近还有什么需要吗？或者有什么问题？”
“还...好吧？”萨澈坐回木椅上，沉思一阵后说：“下次给带个盘型的面包。”
“好。棍型面包吃不习惯？不应...”看着奥比似乎陷入了沉思，萨澈却露出了笑容：
这样她就能左手持盾，右手拔剑，荣登帝国第一...
2
“还有什么需要吗？”奥比一时嘴快打断到。刚才萨澈的话让他回想起了一些老祭祀剧的念白，和眼前的少女...怎么想怎么不搭。
还记得当初在王领，那些祭司就喜欢和吟游诗人厮混在一起，把好好的剧本改成奇奇怪怪的玩意。可是...萨澈是怎么知道这里面的台词的，她又没...
奥比眉毛皱起，他合上手边的书，双手交叉放于桌上。手掌的冰冷让他的理智得以短暂地重新回归，却又即刻被少女的补充吸引。
“还有的话，屋里总是会莫名其妙地丢一些东西，或者东西莫名奇妙地变得不一样。”少女顿了一下，紫罗兰似的眼眸扫过奥比的脸，接着结道：“之类的。”
“会不会是忘了？”奥比脱口而出，却立刻被萨澈否定：
“不可能。”萨澈指向桌子上的灯座，言之凿凿地确认道：“昨天这个灯座上，压根就没有这么复杂的花纹！”
奥比定睛看时，才发现桌上的灯台上，确实以灯柱为茎，刻出一道道流畅且熟悉的花瓣，在上方灯光的照耀下，模糊的晕着层油光。三叶兰——一种雪原上独有的一种花，他曾在希雅城时见过。
每一位炼金术士都必然知道这种花，各个学派甚至叫它的名号都各有不同...流转之花、奇迹之花，怎么叫都行。
至于希雅，印象里那是一座坐落与雪原之北的城镇，却偏偏四季如春，甚至多雨多雾...
再多的，他就记不得了：
过往的事情，正在一点一点的忘掉。甚至在这个小镇之外的世界长什么样，也早已变得模糊。
这种遗忘本就是他之前一个决定的后遗症，但或许是出了什么差错，他居然忘记自己究竟做出了什么决定。
“或许，是之前不小心换了。”奥比皱眉。见状随口糊弄道，语气却又增加了一分不可违抗的坚定：他的记忆力一日不如一日。就算是前日的事，回忆起来也仿佛沉入深雾，自然是找不到更好的借口，便补充道：
“放心吧，这里绝对不可能进贼。”
他眼见萨澈扭过头想要再问些什么，便逃也似的披上一旁的衣物，朝着外面急匆匆地离去。
“等等！”奥比听到了“萨澈”的声音，熟悉地声音让他脚步一滞：“外面雾还没有散呢！”
外面的雾很可怕。萨澈潜意识里大抵会一直这么认为吧。奥比也往往会在这里等上一整晚再离开，从来没有提前离开的样子。
可惜今天，例外。
“没事，今天雾小。”
奥比狠下心，打开了大门：
门外依旧是一片熟悉地白色。几缕烟雾像是触手般盘旋着向屋子的方向延伸，却又顷刻在屋旁的灯光中消融不见。隐隐间，偌大的城镇竟只能望得星星点点的些许灯光。然而对这一场面早已熟悉的他沉默着向后伸回一只手，抓住门锁。
雾中有鬼魂。这句话他并没有欺骗对方。
咔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