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靠近西北边陲的荒野。
稀稀拉拉几间房子,光秃秃的土地,一点绿色都没有,现在已经十月了,冷冽的风吹着,空气中满是灰土的味道。
小城中,一间屋子内,一对男女正在交谈。
“你不用继续跟着我了……”
黑发男人对面前的女孩说道。
男人年纪看上去不大,约莫二十岁左右,一头黑色长发散乱着,眉若阔刀,眼似寒星,明明是一位相当英俊的男性,却始终微微皱着眉头,面容愁苦,带着挥之不去的忧郁之色。
“你……嫌弃我了吗?”
女孩委屈的问道。
她眼睛有些湿润了,银白色长发被窗外吹来的风微微抚动。
“不是说嫌弃,我这人烂命一条,保不齐哪天就死了,你这么好一个女孩子跟着我,就是浪费时间。”
男人语气十分无奈,自从他救了她之后,女孩就一直缠着他,如果换成了其他男人,被美少女纠缠高兴还来不及呢,可他情况比较特殊。
女孩突然上前,拉起了他的手,望着他的眼睛,轻声说道:
“你的病,我一定会想办法治好的,你先不要放弃。”
“这不是治不治好的事……唉——”
男人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任由女孩拉着他的手。
他真的不想让这个女孩跟着,不然,恐怕会牵连到她。
但相处了这么多天,他也知道,这个女孩外表看似柔弱,实则内心十分倔犟。
女孩拉着他手,依偎在他身旁,轻声笑了起来。
西北气候干燥,水汽少,天上连一朵云都没有。
如此湛蓝纯净的天空,和地面上的一片荒凉格格不入,黄土的地面似乎抵抗不住这一抹湛蓝,也被染上了冷峻之色,看上去像是给人眼这台摄像机开了冷色调似的。
他也没什么可说的,女孩正静静享受着和他在一起的时光。
气氛一时安静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女孩揉了揉肚子,然后眼巴巴的望着男人,她感觉有点饿了。
男人一眼看出了她的心思,微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顶。
“好,我去给你做饭。”
女孩面露惊喜之色,抱了他一下,然后安静的坐在一旁,等着吃好吃的。
他手上认真做着饭,心里却想着别的什么事情。
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他一定会逝去,但他真的不想让这个女孩伤心。
“唉,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优柔寡断了?”
美味的饭菜上桌,女孩开心的拿起筷子,这吃一点那吃一点,手都不带停的。
他却无精打采,一副没胃口的样子,只是偶尔夹一点菜放入口中。
突然,女孩也注意到了他的不对。
“你怎么了?”
平日里他是最爱吃这些好吃的,他不仅会做,还很会吃,可现在的他,却像是得了厌食症一般。
男人笑了笑,说道:
“我没事。”
女孩看着他那勉强的笑容,面对一桌好吃的,自己也没了兴致。
以往愉快的用餐时光就这么在沉默中结束了。
……
几天后,日落之前,在大漠的边缘。
脚下是干硬的土地,越靠近沙漠的方向土地越是松软,最后直接变成沙地。
前面就是无人区了,是实打实的禁区,凡是敢踏入其中的,可谓是十死无生。
“你回去吧……”男人对女孩说道,他脸上的阴郁之色更加浓重了。
女孩抱着他,满眼泪花,反复摇着头,银白色长发摆动,眼泪也被从眼眶中甩了出来。
“为什么?你为什么必须这样?我们难道不可以一直在一起吗?”
悲凄的声音在这无人的荒原响起,又被凛冽的风吹散。
自诞生以来,她从未如此悲伤过,这些天,是他带着她了解人类世界,了解种种美好,还做了很多好吃的给她,可她不明白,他为什么执意要离开。
眼泪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衫,他轻轻抚摸着女孩的秀发。
“或许打一开始,你就不该跟着我,瞧瞧现在……”
他轻轻笑了两声。
“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病的,求求你,不要去……”
他捧起她那布满泪水的脸庞,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我记得我教过你,在人类世界生活,最需要的是什么?”
女孩低下头,又把脸埋在了他的怀里。
“勇气。”
沉闷的声音从他怀里传出来。
“你记得就好,希望你以后可以一直记得。”
听到这句话,女孩从他怀里起身,抹了抹眼泪,微微泛红的眼睛盯着他。
“可是,你说过,要勇敢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我想……”
话还没说完,眼泪又从女孩眼里涌了出来。
“我想和你在一起……和你一起去看那些你口中的美景,你说过,你一直生活在北方,没有见过看大海,我……我想和你一起去看海。”
女孩一边哽咽,一边说出了自己珍藏在心里许久的话,原本的千言万语,吐露出来却只剩下苍白的两三句。
太阳很快就要落山了,只留下一抹残红挂在远处的山边,荒原上冷峻而又猛烈的风吹了起来,吹起女孩的衣裙,也吹散了她的眼泪。
“抱歉。”
他张开有些干涩的嘴唇喉咙里好像塞了块石头一般只能说出一句抱歉。
他是个脾气很奇怪的人,如果他自认为做了对不起别人的事,也只会用行动去补偿,而不是口头道歉。
但是在今天,在夜幕笼罩的时候,在这个冷风吹着的荒野上,他明白了。
他对不起这个女孩,但没有任何办法能用实际行动去补偿,只能说一句他平日里绝不会说的抱歉。
“对不起……”
他又说了一句。
他声音也有点僵硬了,嘴两边的肌肉有一种拉紧的感觉。
他转过身,向大漠深处走去。
“求求你,回来吧,求求你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女孩跪坐在原地,口中喃喃自语,眼泪不断落下,浸湿了身前的一小片土地。
干旱了许久的土地,在不知多少岁月后首次接收到的水分,却来自一位悲伤女孩的眼泪。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突然安静了下来。
她站起身,擦了擦脸,沿着他的足迹也走入了大漠深处走去。
“你告诉过我,喜欢某样东西,就要去勇敢追求。”
“所以,我必须让你留在我身边……”
……
大漠深处,一个身影正在走着。
“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她应该是回去了吧?”
“也是,她也不是什么普通人,荒野上的危险伤不到她的。”
“嘶——”
他突然痛苦的捂住了脑袋。
“又来了……”
眼前的一切开始扭曲,像是被黑洞吞噬了一般,感知被蒙上了一层布,灰蒙蒙的,思维渐渐变慢。
他目光呆滞,好似一具行尸走肉,在沙漠中行走着。
突然,周围的沙地震动了起来,不远处破开一个洞,就在他行走的路线上。
双目无神的他,机械般向前走着。
突然,他看到了那个洞,脑海里不禁问了起来:
“这是什么?”
思维虽然很慢,但这种简单思考还是可以做到的。
耳边突然传来声音:“这是……给你留的家。”
“哦,这样啊。”
听到了答案,他毫不犹豫的踏了进去。
“不要——”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呼喊。
“好熟悉的声音。”
这是他最后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念头。
接着,他越来越冷,越来越困,然后闭上了眼睛。
……
当他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的脸。
“太好了,你没事,太好了……”
女孩又一次哭了起来。
“这是……”
他渐渐恢复了知觉。
身上的衣裳破损了大半,身体却没受伤。
现在依然是大漠深处,璀璨的银河挂在天上。
“你为什么会来?”
他盯着她的眼睛质问。
女孩被吓了一跳,她从没见过他露出这样凌厉的眼神。
“我……我是担心你,我不想离开你……”
他突然沉默了,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看着眼前不言语的男人,女孩鼓起勇气,继续说道:
“我不想离开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们可以一起生活,我会想办法治好你的病的,你……愿意答应我吗?”
一连几个我,女孩似乎也词穷了。
“呵,罢了,这样也好。”
他苦笑一声,接受了现状。
听到他答应了,女孩眼睛微微瞪大,扑上去抱住了他。
轻轻抱着怀里的女孩,他心里不由得纠结起来。
她哪里知道呢?自己是必须死的,这不是病,是命。
如今强行救了他,也拖延不了多久。
……
在大漠中,一男一女缓缓走着。
现在很冷,还刮着很大的风,但两人都不是普通人。
他抬起头,望着天上的银河,若有所思。
女孩顺着他的视线仰头望去,突然开口道:
“对了,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荒漠里的银河非常壮观,从那时起,我就想去看看,没想到今天就实现了。”
他只是淡淡的笑着,没有说话。
“哦,我还记得,你说过,你名字的意思,就是指天上的银河。”
此时的她,像个好奇宝宝,不断在他身边叽叽喳喳。
“没错,天汉的意思,就是天上的银河……”
他回答道。
两人渐渐聊了起来。
“对了,我要带你去海边看海。”
女孩突然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然后突然抱住了他,光华一闪,两人便来到了一座陌生的城市。
“这里是……”
“这里是东洋,到处都可以看海的。”
女孩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