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喜欢上另一个人的。
所谓的日久生情也是单纯只是个谎言而已,倒不如说,正是因为独处的时间过于漫长。更加深刻地了解彼此的两人才会产生矛盾,而矛盾,会随着时间产生越来越大的裂纹。
可怜是这么认为的。
阳角三人组,说实话,可怜真正算是认识,且能说话的人,仅有森同学一个人而已,而且双方的联络也仅仅处于对方是学生会的成员这一点上罢了。
虽然是个不错的好人,但在她们三人聚集的时候,总有一种让人难以靠近的感觉——毕竟是上层人,但……
“早上好,今天是高桥同学值日吗?”森同学站在教室的门前,提着书包。
“早上好。”可怜点头回应了一句,正是因为今天要比平时早起太多的缘故,现在困得要命,真不知道裕美姐是怎么保持住那样的早起日常的。
这个人和那些有晨练的社团同学一样,几乎每天都要在这个点到校。
明明这个时候,教室里都几乎没有什么人——操场和体育馆除外,那些地方几乎每时每刻都有活人在里面运动,洋溢青春,和自己这种阴暗的蘑菇有着本质的不同。
不过可怜依旧会将这三个人纳入“朋友”的范畴之中,毕竟,在转校之后将近一个学期的时间里,也就只有那三个人还记得尚有自己这么个独来独往的人存在。
想要成为自己的朋友,条件还真的是简陋呢。
和森同学稍稍说了几句仅限于作业和天气越来越冷的事情之后,森同学就必须去学生会那里了。
可怜将课表抄在了黑板上,拍了拍手,环顾了一下尚且还空空荡荡的教室——
话说,不应该是两个人一起值日的吗?另一个家伙呢?翘课了吗?
可怜仔细地思考了一下本来应该和自己一起值日的家伙到底是谁,可想了半天之后才发现,自己甚至只记住了森同学的姓氏……
也是,即便是吃饭,也只是到楼顶水箱后面一个人偷偷吃呢,明明在以前的学校,并不是这样的,有一起从小学升上来的朋友,有同社团的朋友,也有能够一起在放学后聚集在M记里吃薯条的学姐……
但到了这里,到现在都只是一个人呢。
孤独的感觉,在和人说过话以后就会被放大,在空旷无人的房间里,更加会像是影子一般如影随形,倘若是平时在街道上瞎逛——以前还好,现在要是没有小夜子的话,自己是否也会感觉到孤独和无趣呢?
没有能够说话的人。
只有操场上那些田径社团的人发出的声音,这明明应该是能够让人感觉到热闹的动静,却因为遥远而变得轻微,顺着风的吹拂,才能够将些许的人声传递过来,让原本的空旷变得更加空旷。
不知道有没有人有过这样的感受,在最是感觉到死寂的时候,就想出门走走,就像是想要寻找有人的地方一样。
最开始的夜游,就是基于这样的冲动。
可怜是在乘坐回去裕美姐的家的电车的时候,或许是上学前吵了架的缘故,那种被抛弃的孤独让她一整天都恍恍惚惚的,直到这个时候那种强烈的孤独感促使着她离开了原本能够安稳回到游戏暂存点的电车,提前下了车,开始就近闲逛起来,那一天,她整整逛了一夜,直到鱼肚白在东方的天空飘起来。
回去看到的,是找了自己一整夜的笨蛋裕美姐。
从那以后,裕美姐就很少会干涉可怜的行动了,反倒是给可怜的零用钱增加了许多,而同样是在那之后,就再也没怎么和裕美姐说话了。
直到最近。
因为三宅小姐的关系,两人之间貌似有了话题。
可……那种孤独感却加重了,那种想要去找小夜子的感情每时每刻都在增加,不想结束和她一起在这个找不到落脚点的城市的游荡的感情在每时每刻增加。
或许……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孤单的感觉,可怜终究是还是站了起来,一早就从办公室那里领来的考勤表就这样被随意放在讲台桌子上,像是递交了辞职信一样的可怜拿起了书包,就这样走出了教室了。
反正,最后也只会留下自己一个人,本就是被孤立了的人,无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走廊上有三人结伴上学的学生和可怜擦肩而过,楼梯上有摆弄着手机的校工和可怜擦肩而过,校门口有同样执勤的学生会成员向着这边看了一眼,学校有名的最容易翻越的墙上被挂上了禁止翻越的牌子,有风纪委员在那里盘旋。
可怜找到了枝丫伸向墙外的大树,将书包用力地甩过了墙,然后来回试了三四次,才终于爬过了高墙,从墙上跳下来的时候,可怜甚至没有踩稳,向前摔了一跤,左手上出现了一点点的擦伤。
但……
可怜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和衣服上沾上的泥巴和苔藓,将地上的书包捡起来,无视了好奇看过来的路人,慌慌张张地跑离了这里。
直到真正地翘课之后,直到真正地坐上与学校背道而驰的电车的时候。
可怜才终于是抑制住了那种奇特的感觉,那种被什么东西套住了脖子的幻觉终于还是在这个时候消失了。
但是,接下来要去哪里呢?找小夜子吗?
可现在距离放学的时间,还有很久很久,和小夜子默契默认的地方虽然可能是人来人往的,虽然可能热闹非凡,可……这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没什么关系的吧?
可怜这么想着,终究还是踏过了小夜子曾经制止可怜的那条线,不小心跳进了真正的问题儿童的圈子里。
在没有人约束和管辖的地方,什么东西都全部丢掉,然后像是个和象群走散的小象,在充满生机又死寂无比的荒原上,漫无目的地向前行径。
期盼着,夜幕降临,那个能够陪着自己稍稍多走一程的同伴,能够在地平线的远方,出现。
可终究,在当下,在现在。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仅有可怜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