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病床上的林江云猛地睁开眼,大口呼吸着,心窝还残留有刺刺的隐痛,像是溺水刚捞上来。他环视四周,右手上挂着吊瓶,周围没有任何人。清晨微熹的阳光照在其他床位凌乱的白被上,护士没来得及收拾,证明上面不久前还躺着人。他朝着窗外看,仍然能看到那大片的复古楼房,那就依然在那十六公里内。他感到疲惫不堪,胳膊很快失去力气,让他摔在床上。他现在很混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细细回想,他之前在干什么?沉默一会儿后,他眼中再一次看见陆凌躺在地上无生息的样子。
“对、对,”他仿佛在确认什么事,“陆凌呢?”他马上再次撑起身移到床沿,扶着吊瓶杆坐起来。还没等他踩到地上,房间的门就开了。
“夏欣柔?”他感受着脚底传来的凉意,“陆凌呢?陆凌怎么样了?”
“这…我带你去吧。”夏欣柔明显有点不知所措,都不敢看他。林江云心里一沉,只好加快脚步跟着夏欣柔。
他们来到陆凌的床前。陆凌处在一间玻璃房内,床头的监护、治疗仪器不时发出“滴滴”的声音,呼吸机不断地为他输送着氧气。
“他还是没醒?”
“对,”夏欣柔说,“昨天刚发现你们的时候,你只是惊吓过度。但他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征了…不过,在昨天晚上他又突然像个正常人一样,有了心跳、血压,体温在呼吸机的维稳下也变得正常了。但他依然昏迷不醒。”
“原因呢?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校长说,可能是第二次异能爆发的缘故。像你一样在那段时间里昏迷的一共有78人,包括陆凌在内的12名无能力者。而除了陆凌外,你是最后一个醒来的。”
“校长重新对醒来的那11名学生重新做了检测,结果证明他们已经获得了异能。我猜陆凌也正在经受着异能觉醒的过程。”夏欣柔悄悄看了眼林江云,“所以按理来说,应该没什么事。但需要等他自己醒来。”
林江云听完没有说话,找了个椅子坐上缓解疲惫。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4月1日,7:53。”
他稍稍倾斜了下手,手机屏幕就被室外的反光充满。
角度变换,手机屏幕再次唤醒。
7月16日,7:21。林江云身旁的夏欣柔已经消失不见,他也换上了适宜夏季的短袖。他座椅旁边的桌上摆着许久前带来的花瓶,可是花朵不知哪会儿就已经枯萎了。
“这儿没有暑假。”透过玻璃上映着自己的脸,他对里面那依然昏迷的人,带着疲惫,“真亏你能在床上躺三个月都不带动的。”他站起身来,将桌上花瓶中枯萎的花换掉,重新插上一朵盛开的茉莉花。“几周前发生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我没能来。希望…”他说不出口,因为床上的人一直都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睡着。“如果你不醒来,我跟你道歉又有什么用呢?”他最后看了一眼陆凌,结果各项监测都和往常一样。只好无声离开了。
这三个月发生了很多事。最值得关注的是,异能在全球范围已经爆发了五次,间隔一次比一次长,但规模一次比一次大。第一批异能者只有约4000人,国内700人。如今全球的异能者已经高达26000余人。虽然数字很恐怖,但短时间内未经训练的异能者和普通人差距并不大,各国政府也在积极应对这件事。
国内对异能的研究进展神速。研究所依靠大量测试资料,迅速建立起较完备的异能体系,囊括了目前所有的异能种类,对70%以上的异能都有详细理论研究。多亏于此,学校的理论课已经于一个月前正式开始授课,也因为理论知识的弥补,他们用了一周多的时间就能完成之前两个月的训练成效。
相关法律也迅速确立,暴力机关也得益于研究所和军队的合作,相关异能执法人员得到补充。全新的监察体系也在建设之中,物理学科也因为相关异能的研究得到充分发展……可以说,全世界都在忙碌不堪,各种新发现、新研究都在如雨后春笋般冒出。
但与之同时,国际局势也变得动荡不安。大大小小的依靠异能者辅助的新型热战,小规模的异能战争都在同一时刻上演;权力斗争急遽紧张,不少高层不明原因的死亡,跟异能者脱不了关系。无数新闻媒体都呼吁起来:新世界正急迫地需要一种真正的强力进行扭正。
可这些对于林江云来说有什么用呢,值得他关注的现在恐怕只有陆凌什么时候醒来、自己怎么样变强这两件事了。或许,还会有学校正式赋名,开始对全社会招生这件事吧。
他看着手里学生证上的“星源异能科学大学(University of Alpacity and Science of Hovpruni ,UASH)”几个字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胡思乱想,想到最近的新研究。那些研究员说,一个人可以拥有复合种类的异能,初期表现出来的异能甚至都只是自己异能的其中一种方式。就比如说,他现在把手松开,学生证却依然停留在他的面前——他实际上并不是飞行的能力,而是念动力。因为初期实力的弱小,不足以完全表现异能的全部。这也就表明,每个人的异能在不同阶段是逐级包含的,一旦变得更加熟练,就有更多种方式去操控、实现自己的异能。他们称之为异能成长曲线。
林江云又想起来那些名单上的无能力者。事实证明他们无能力的原因并不是迟缓发育,而是异能觉醒所需要的能量比一般人要多,所以才需要第二次、甚至第三次的异能爆发。也因为这个原因,他们的异能都比一般异能者强悍得多。
“陆凌,”他抬头,天空已经被黑夜笼罩,“不知道你的异能是什么样的呢?”
远处向来寂静的高塔边沿不知何时迎来一位身着白裙的少女。她什么都没做,只不过无聊地坐在这看着星夜,时不时地晃动下莹白脚丫。这儿夜色深沉,星空辽阔,星辰一颗连一颗,明的暗的,远远看去,模糊地发着光。她对着它们伸出手,透过指缝,看到自己与天上每颗星辰的丝丝联系,让她身上一同泛起微微星光,虚幻缥缈、真真假假。少女微垂下眼帘,似是停止了对可爱星星沉默的倾诉。就这样,幽郁的少女陪伴着温良星光,走到了夜的尽头。
林江云今天照常去探望陆凌。许是他觉得只插一枝白花在花瓶太单调了,今天又拿了一朵粉红月季。夏季的花很难挑,大部分他认为好看的,都不在夏季开花。他只好选择这些经典,就是不知道陆凌喜不喜欢。
怀揣着这个想法,他轻轻推开了房门。令他惊诧的是,一名白裙少女正坐在桌前。她瑰丽的眼眸就这样静悄悄地欣赏着手中的茉莉花,一头棕色长发从背后遮住她娇小的身躯,丝丝缕缕垂在她胸前。两只脚丫有些怕冷而不时交叠踩着。
林江云看少女似乎只穿着白裙,就上前把还在吹着大冷风的空调调到适宜她的温度。这时他才疑惑的面对少女。
“你是?”他没有看到陆凌,“原先住在这里的那个人呢?”
她轻缓抬起头对着身边的林江云,温和柔婉的声音从她口中说出,“就在这里。”
“这里…谁?”他不是很懂面前嘴角含着微笑的女孩在说什么,“什么意思?”
“我啊,我就是你整天盼望着醒来的那个人。”她收起那一点笑容,也不再直面他,转而小心翼翼地往他脖颈看。
“你…陆凌?”林江云难以置信。
“嗯。”似乎是还有些不熟悉被其他人瞧见现在的样貌,她害羞地飞快应声。
“这个,变成这样、是你的能力吗?”他压住自己因为眼前女孩的存在而颤抖的声音和砰砰直跳的心声。
“我也、不知道。”她在想着什么,“可能是代价吧,这副身体。”作为获得一切的代价——她没有说出口。
短短三个月里确实已经有人发现,越发强力的异能就越需要支付代价去使用。各种代价可大可小,可能是一些习惯的消失、又可能是一些必要的身体损伤、甚至是精神失常,但无论如何都与异能者本人的经历有关。林江云不禁好奇起来,陆凌又是有什么样的经历才使得她变成这样?可当前并不适合去问她。
“你…才醒来吗?”
“嗯。”她小小撒了个谎。
“那还是去诊察一下比较好…”
“你手里的花?”女孩低语,想要转开话题。
林江云才想起来要把月季放下,“茉莉花…太单调了。想着再添点其他颜色,可能会比较好吧。”他正准备将花插进花瓶,却被女孩的手拉住,拿走了淡粉色的月季。
她捏着两枝花,放在眼前端详,“如果等不到她一直等的人,恓恓萎落就成了她的命运。”
林江云隐隐觉得少女是在暗示他没来看望她的那段日子,“抱歉……”他留意着女孩的情绪变化,害怕因此来责怪他。
“好吧,”少女见已经达到自己的目的,就站起来,将手背在身后,柔软的花瓣朝着林江云,话语愉快,“那就去体检一下。”
他终于呼出口气,放松下来。转而细细比较起少女与之前的不同。最明显的就是她的长发带着清新淡雅的香味,而且身高也显著变矮了,跟他能差一个头。他视线下飘,又对少女的双脚入迷起来。因为自身异能的缘故,他对于物体与物体间的感知非常敏感。乍看起来少女是光脚踩在地上,但其实她是踩在一层与地面有细微距离的类似薄膜的一种东西上,这种奇妙的操作令他非常着迷。他不知不觉盯了许久。
“好看吗?”她嗔怪起来,小脚有些害怕地后退几步,“你都看了好几分钟了。”
“好…不对,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懂,我明白。你不是那样的人。”少女小跑到他身后,把他朝门外推,可是却推不动。
“我还不知道你吗?你就是个死理工直男,怎么会对我的…”她突然顿住,又很快接了回来,“对这些感兴趣呢,对吧?好啦,快走吧。”
林江云只好强装镇定着、欲盖弥彰着,灰溜溜地像个仆人一样领着少女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