缢王

作者:阿幼幼 更新时间:2024/9/27 21:26:14 字数:4846

写下本文的时候,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极度紧张,因为我能预感到了指定的时间我将必然的不复存在。我再也无法承受这种折磨了。现在,在那人形怪物预示着我死亡的呻吟声愈发响亮,在那被诅咒的诡异斑纹状绳索发出的破空声逐渐接近之时,面对这不可名状的无名之物,我手中的左轮手枪是让我从这一切之中寻求遗忘、解脱和救赎的唯一途径。听着,我的朋友,不要认为我生性懦弱,也不用认为我是否服用了什么奇怪的药物,等你读完我在仓促中写下的这几页文字,应该就知道我为什么情愿忘记一切或是寻求死亡了。

震撼使得我推断出那样的结论——这个结论成为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使我狼狈地,在黑夜中独自一人的逃出这偏僻的奇瓦瓦沙漠——那也是我对这段经历中最明白的事实的视而不见。尽管我能够和盘托出我与亨利的了解和揣测,以及目睹和听见的事情和这些事情给我留下的深刻印象,但哪怕到了现在,我也无法证明那可怕的推论是否正确。亨利的失踪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因为茫茫沙漠之中,除了一具割腕自杀的尸体外,什么证据都不会留下,就仿佛他只是出门散步,结果一去不返那样。甚至没有任何迹象能说明那里有过访客,脚印或者战斗的痕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和那块该死的石碑一起被沙漠的风暴吞没。

■■■■年■月■日,我收到了一封邮件,是亨利从阿兹特克寄来的,在信中,他几乎倾尽辞藻的描述一个个体,或者是一种……存在?说真的,作为唯物主义者的我向来对于这种东西是表示歧视与可笑的——直到我亲眼所见那沙丘之上的生物,不,那或许曾经是一种生物,但现在绝对不是,那是一个怪物,一个披着残破人皮的怪物!

亨利在阿兹特克出生和长大,但对这些事物的恐惧同样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因为世上有千千万万的人有这种病态的恐惧症,更何况精神不正常这个理由很容易被用来解释我在最后这段时间里的怪异行为和强烈恐惧——一种来源于内心深处的最极致的恐惧,我甚至不好和你们形容那种恐惧的感觉。

我和亨利骑着骆驼向奇瓦瓦沙漠,我们翻过沙丘并在夜幕降临之前搭建好了营地。“我建议你真该看看的”亨利仍然在卖力的推荐我去阅读他在旧货市场买到的,连封面都已腐朽的阅本,不过我并不感兴趣——这可能也是我做过的最正确的事,否则我也不会留下这个故事了。

随着月亮逐渐升向天顶,我也看清了沙丘的斜坡并不像想象的那么陡峭。若要想上去,也有不少岩脊和露头山石可以充当落脚点,况且向上几十英尺后,坡度就很平缓了。在某种我自己也无法明确分析的冲动驱使下,我几乎手脚并用地在岩石中向上攀爬,很快就站在了那片较平缓的沙坡上,望着月光尚未照亮的阴森深渊。

忽然间,对面山坡上一个巨大而突兀的物体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它陡直矗立,距我不远,月亮刚好升到合适的角度,使他在月光下闪着白色的光芒。"只是一块大石头而已。"我这么安慰自己,同时也很清楚,无论是形状还是立起的方式,它都不可能出自大自然之手,但是它所在的位置,又绝不可能出自某个自然种族之手——在哪些古老的时代,不可能有任何一个种族能跨越那么长的沙漠进入这里,并且在这里立下一个物体,甚至让这个物体能在合适的时间被太阳或者月亮照到。

细看之下,无法表达的感觉充斥了我的脑海,尽管它巨大得超乎想象,但我可以断定这一奇异的物体是一块石碑,一个有着雕刻工艺、曾被祭祀崇拜的石碑。

我叫上亨利,二个人摸了过去,那果然是一块石碑,上面用着扭曲而抽象的文字写着一首诗。

吾以羔羊,献与缢王!

以此血肉,贡品尽尝!

挖出吾眼,以视荣光!

刨除吾心,以献穹苍!

此地无声,静谧疯狂!

愚者之血,尽归缢王!

万人奉予,挂坠天上!

吾等之血,尽归缢王!

绞死一切!绞死一切!绞死一切!

赞颂伟大的永生的支配之王!

好吧,其实我并不懂那该死的古文字,这些文字或许也只有阿兹特克本地人才认识了。这还是亨利翻译之后写在纸上的,然后被我整理了出来——作为遗物。

那刻纹是暗红色的,仿佛是什么动物的血涂在上面,然后在时间与风的作用下被吹干那样。看到这个的亨利很明显的开心的了起来,然后就开始笑,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刺耳,越来越狂热,越来越恐惧,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那东西在一瞥间就完全摧毁了他的心理防线。我顺着他看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处沙丘,月亮照着上面,泛着白光,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或者说我看不到,这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倘若我也能看到那东西,或许我会和亨利一起疯掉,并且钻进这幽深沙漠的深处,从此了无音讯。但是没有,这也使我此后遇见的更多恐怖。

我和亨利是连夜回到阿兹特克的,我把他送进了一处还不错的疗养院里,因为他几乎疯了,他不断重复着一句话——用那该死的亵渎的古语。

他说:吾以羔羊,献与缢王!

他说:愚者之血,尽归缢王!

他又说:吾等之血,尽归缢王!

二个星期后我再一次听到他的名字,是在酒吧电视上——那个疗养院在排练并观看了一场戏剧之后,所有人都疯了,先是演员互相残杀和自杀,甚至使用了似乎是自行凭空出现在舞台上的道具。紧接着观众也开始爆发骚乱,开始随机攻击他们面前的任何人,他们甚至用同伴和自己的血开始在墙壁,地板,柱子甚至尸体上写字,而从电视上来看,仍是那该死的扭曲的古文字。那现场一度十分惨烈,如同地狱——而这场疯狂戏剧的作者,正是亨利。

他没有死于那场骚乱,而是却趁着骚乱逃出了那里然后失踪在了西边的大沙漠里。

我知道亨利去了哪里,一定是那块石碑,我现在确信那石碑绝不出自精灵,矮人甚至人类之手——甚至不是任何一个凡俗种族的造物,那是古老神祇的祭品,那绝对是某个地狱中的恶魔所创造的,不为任何凡俗种族所知的,固态的恶意。

我凭着记忆找到了那个沙丘,圆月已经升起,白色的光撒在沙丘上,也撒在那座石碑上,然后我就看见了亨利。他跪在石碑前,已经没了呼吸。他挖下了自己的眼睛,把它像祭品一样放在石碑前,然后把用一柄镶金的尖刀割了腕,并把血涂在石碑上,按着那些扭曲抽象的文字描摹着——我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支持着一个割腕的人能一字不差的用血描满所有文字,这绝不合理。

我退到坡下并且报警,这已经不是我能独自处理的事情了。来的是一名警察,随同的还有一名验尸官兼法医,我害怕在月圆的晚上待在这个受诅咒的地方,但毕竟有这么多人和我一起,让我感到有些许宽慰。

这一行人大约一个小时左右抵达了沙丘,虽然各种骇人的场面对警察们来说早已司空见惯,但看到石碑和石碑上被血染红的文字时,没人能够保持镇静。整个沙丘呈现着枯槁荒凉的景象已经很恐怖了,但那两个东西却超越了所有的人类设限。没人敢长时间地盯着它们,甚至连验尸官都承认这里没什么好检验的,但自然还是要取些样本回去分析的。

月亮已经快升到高空了,我焦急地想要离开此地,但又忍不住紧张地望向那个石碑,一个警察见状便向我询问石碑的问题,我便说出亨利一直在害怕石碑后的某些东西,害怕到我从未听到他主动说过那东西。之后,他们立即将石碑下的沙子刨开并开始了彻底地勘察,我只好畏惧地等在一边。警察们忍着那股恶心的味道,直到最后再也坚持不住,便都捂住了鼻子。这个过程所耗费的时间并没有像他们预计的那么久,石碑下除了许多动物的骨骸外,什么也没有。

夜已深,石碑下看似没什么东西可以发掘了,于是大家就都回到了帐篷里。此时,天上悬挂着一轮幽灵般的圆月,闪烁的光亮笼罩在外面枯槁的荒野上。

验尸官坐在帐篷口附近,他率先注意到石碑闪烁着的光亮。夜幕已经完全笼罩了这片土地,地面上似乎也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但这并非是来自闪烁着的月光,而是一种更加明亮的光线。这束光线的颜色异常奇特,正当大家都聚集到营地门口张望时,我被惊吓得猛烈颤抖。

拴在外面上的骆驼们此时正在疯狂地嘶叫和踢打,发出极度恐慌的嘶鸣,一个警官正准备去做些什么,但我颤抖着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不要出去。”

我那时的声音一定很小,因为我真的很害怕——外面正发生着更多我们所不知道的事。

那东西如同来自地狱,它**生命,然后像鮟鱇鱼一样发光吸引更多的生命,我几乎看不见也无法描述那到底是什么。我凭我的感觉吼道:"它靠**一切活物为生,他在吸血!"

突然,帐篷门附近的一个警察急促地倒吸了一口气,其他人都望向他,随即循着他的视线往上看,他们的目光被突然攫取住了。不需也不能用语言赘述所见的景象,也不必再质疑那些流传在坊间的谣言——因为我们见到了更恐怖的东西,那是人,不是一个,而是大量的人,大量的、被吊死的人,他们被挂在天上,围成了一个圆环,而圆环的中间,正是那块石碑。

说实在的,鬼知道他们怎么飘浮着被吊在天上的,鬼知道他们脖子上那根绳子连着哪里。我不知道,或许亨利知道,但他已经死了,我不知道,我也不打算知道。

这时,绝对的寂静开始蔓延,风、沙、虫乃至骆驼的声音都不再能听见,远方似乎有无来源的咏颂声时而清晰时而混沌的传来。

它高唱:吾以羔羊,献与缢王!

它欢呼:愚者之血,尽归缢王!

它咆哮:吾等之血,尽归缢王!

在那个瞬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随后,一片乌黑的云朵遮住了月亮,此时大家同时大叫了起来,叫喊声中夹杂着深深的恐惧,低沉沙哑,整齐的程度就像是一个人喊出来的。恐惧感并没有因吼叫而削弱,就在那可怕的黑暗瞬间,我看见那些“人”的身上蠕动着成千上万个奇怪光点,向着那黑色的,怪异的,危险的石像射出光线。那怪异的光令蜷缩在帐篷里的人们有一种世界将亡的感觉,远超于人类能够创造出的所有想象。那些光亮不再如之前那样照射出去,而是如火山喷发般喷薄而出,直接捅向了天空。

当那光消散时,我看见了一个类人的生物出现在了上空中,她就那么站着,像一个君王。

“我……我……吾以羔羊,献与缢王!”法医突然暴起,掏出手术刀刺向了警察的背后,警察也慌忙掏出手枪射击法医,二人厮打纠缠在了一起。

我推测是认知污染或者是模因污染之类的,我不确定,我想使用我的法术让他们冷静下来,但却感知不到周围的魔力,缢王降临的那一刻,周围的魔力都已经被抑制住了。

警察开了一枪,结结实实的给法医的头开了个窟窿,紧接着把枪抵住下巴,发出凄厉的尖叫:“愚者之血,尽归缢王!”然后扣动了扳机。到这里的时候,我已经颤抖的不停,恐惧如同附骨之疽,把我拖进泥潭之中,使我无法呼吸。

远处传来声响,在清晰的夜空回荡,好想有什么从高空坠落,然后挣扎着爬起一样。我看到,警察与法医那无头的身体在颤抖着站起来,像是一个木偶一样,哦,请原谅我无法在我贫瘠的词库中寻找哪怕一个词语来形容那个场面,那比我看见过的一切恐怖与疯狂都更加荒唐,我几乎被吓疯了,而我除了魔法以外没有任何武器,甚至连一把防身的小刀都没有,我只能转过身开始没命的逃跑,而身后是无数木偶一般的尸体,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完整也有的残疾,但他们都有一个特征,那就是脖子上套着一个绳箍,不像麻绳或者尼龙什么的,而是像蜈蚣或者花蟒蛇之类的花纹。他们用着腐朽的声带发出糜烂的声音,一篇又一篇的说着那奇怪而扭曲的话:“吾等之血,尽归缢王!”

我那时一定跑的很快,至少比那几只愚笨的骆驼要快。我看见骆驼被他们按住,开膛破肚,他们高举着骆驼的心脏,让血淋满全身,一如数百年前那荒唐的祭典。

我清晰的感觉“缢王”在靠近,浑身鲜血都仿佛凝固了。身处灵界层的她比什么都要迅速,她正在到来,她要杀了我,要把我也变成那挂在天空之上的坠饰。我开始尖叫,之后陷入了神志错乱造成的沉默,然后又在癫狂下怒吼。

在模糊中,我看到一个扭曲的,抽搐的,不可名状的阴影在蠕动又在挣扎,像很多触腕却又不是触腕,像大量巨蟒却又不是巨蟒,不停地在可怕的黑暗里扭曲爬行,那是无数如同章鱼触腕一般的绳子。

我还看到很多腐烂了的尸体与枯骸,满目疮痍,阴森森的风掠过,吹得组成它们的粒子不断聚合又消散,如同这片大漠上永远不可能被吹散的沙。

在此之外,我看见许多模糊的怪异阴影,那是不圣洁的黑色宫殿里若隐若现的立柱,建在无名的巨蛇头颅上,位于岩层之下又在令人眩晕的虚空之中。

就在这片令人厌恶的宫殿之中,有一个含混不清的、令人发狂的仿佛用指甲划动黑板的声音,还有稀疏的、单调的哀鸣。

我明白,这些令人厌恶的抓擦和哀恸来自于那个古老的非人生物的伶官,它们在缓慢地、笨拙地、愚蠢地跳舞与歌唱,他们被吊在房梁上,看不到也发不出声音甚至没有思想,因为他们的灵魂,属于伟大的,永生的,支配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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