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面露恳切：“还请师妹借一步说话。”
染幺幺嘴里还包着烤肉所以没说话，只是拿着串烤肉摆了摆手。
边上的苏意致跟反派手下的小弟似的帮着翻译：“我们小冉师姐说没空，不去！”
边上的盾修跟剑修们都一脸八卦，眼神飞快地在两位主角之间飞瞥。
就连三位长老都不由得嘀咕，这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不是。”染幺幺咽完嘴里的烤肉，终于开口。
她转头看着染长安，吹了吹那串刚烤好的肉：“你等等，我这串肉还没吃完呢。”
盾修：“……”
剑修：“……”
然而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染幺幺又丢下一句：“正好，我也有件事要同你说。”
长老：“！！！”
*
染长安跟染幺幺朝着院外的竹林走去。
虽然时值深秋，然而峰上的灵竹不见半分萧瑟之意，仍旧层层翠翠，风掠过叶隙间，时不时惊起些许簌簌声音，却依然分外幽僻。
染长安面对着那个矮了半个头的少女，深深地拱手一揖。
“先前是在下愚钝，竟忘了向师妹亲自致谢。”
他直起身，取出那件云裳裙。
裙上的褶皱已被抚平，竹叶的碎影落在浅青色的裙上，仿佛要跟那些蝶一同飞去。
“还请师妹收下谢礼。”
“嘶——”不远处的一片竹子后面，苏意致轻轻地吸了口气，发出一句由衷的感叹：“真有钱。”
启蓝灵不明所以：“不就一条裙子吗？我家的店里也有卖差不多的，只要一两银子。”
暴发户果然还是比不过世家子，见识更广的苏意致踩了启南风一脚，嫌弃道：“你家那是寿衣，这可是珍宝阁这几年新出的云裳裙，一条就得上万灵石，而且上面还有个高级防御阵法，可以抵御元婴修士全力一击。”
“嘶——”听到最后一句，不知何时跟着挤过来的狂浪生也开始羡慕了：“我也想拥有。”
启蓝灵倒是忧心忡忡：“小冉那么抠门爱灵石，该不会看到这裙子就原谅这个小白脸，跟他当兄弟了不跟咱们玩儿了吧？”
“那肯定不会。”苏意致飞快摇头：“她比我大几天，算是姐姐。目前为止没有哪位姐姐不喜欢跟我玩的，她们都夸我长得好。”
然后斜眼看向启蓝灵：“但是你就说不定了。”
启蓝灵毫不客气地打击他：“林师姐就不爱跟你玩。”
“她也不爱跟你玩呢。”
这边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很快便传到了染幺幺的耳中。
她回头，对着那边的几个人瞪了一眼，瞬间安静。
“裙子就不用了，谢也不用道。”染幺幺声音慢条斯理的，在染长安错愕的眼神中补上一句：“但是灵石还是要还的。”
捧着裙子的染长安傻眼了，半晌没能说出一句话。
于是染幺幺便摸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张欠条，面无表情：“本来想过两天上门要账的，不过你既然自己来了，那就抓紧签个字吧。”
染长安低头，只见上面写着……
“本人云华剑派弟子染长安，于修历二千零二十一年十月十日，亏欠丹鼎宗弟子俞幼悠上品灵石一万块……原来你也姓染？”
染幺幺懒得跟他说话，她姓染不错，但是是染幺幺的染，又不是染不灭的染。
别弄得好像两个人是一家人似的。
“快签字。”她催了句。
“为何是一万块灵石？”染长安抬头，有点费解。
染幺幺一身正气：“丹修治病不为赚灵石只为悬壶济世救天下，我们从不勒索人，市面上替被灵兽咬的人治病要价就是一万，一分都没多写。”
“可是，”染长安皱眉：“先前我听你给狂道友治病，只要了一千灵石。”
他当时也在试炼中，也该算是队友，为什么待遇比狂浪生差这么多？
染幺幺完全没有要更改欠条的意思，无情地回答：“因为我俩不熟。”
所以……跟狂浪生很熟？
在场所有人都莫名地想这样问一句。
竹林后的狂浪生听到这句已经热泪盈眶。
没有对比就没有优越感，跟染长安那一万灵石比起来，他那张欠条上多出来的一千堪称福利。
染师妹果然是好人呐！真是值得生死托付的伙伴啊！
她以赤诚之心待他，自己却一直在琢磨怎么赖账，真是惭愧啊！
不熟二字一出，染长安果然再无话可说。
不过他却没接过欠条，而是从芥子囊中拿出一袋灵石递上去：“这里有一万块灵石。”
先前还买了一条昂贵的云裳裙，现在依然一万块灵石说给就给。
家境富饶的启南风也好，出自顶级世家的苏意致也罢，都做不到这样的阔绰，就连有个元婴期长老当爹的狂浪生，都还欠着一万的外债。
一年前的染幺幺，为了二两银子的药钱把家都卖空了，只为了活命。原身忍饥挨饿十多年，至死都没有吃过一天的饱饭。
而染长安却一脸的淡然，仿佛这灵石对他而言只是一堆微不足道的石子罢了。
染幺幺垂着眸，接过那堆灵石。
她声音分明带着些戏谑，却莫名让人觉得疏远而冷：“好，下次被异兽咬了再来找我，老价钱。”
不打欠条的客户难得，她愿意祝染长安每天都被异兽咬一口。
染长安接着道：“裙子你拿着吧，就当是我为姐姐先前在丹鼎宗的所作所为赔礼……”
“赔礼？”
一声冷傲的反问自竹林上方响起。
碧色之间，一抹绯红格外亮眼，尽管少女脸上笼着层面纱，眉眼间的傲然和愤然却掩盖不住。
染长安错愕：“姐姐……”
“你竟然还知道我是你姐姐？”染念柔手执灵剑飞身落下，看了眼染长安手中的裙子，一道凌厉的剑气掠过，便只剩下残破的碎布散落在众人眼前。
狂浪生的心口一痛：“啊，我那有高级防御阵的裙子！”
没人理狂浪生，所有人的视线都被染念柔吸引了。
那一道狠厉的剑气，甚至把院中还在吃烤肉的人都吸引到了这边。
看到林巧真和马长老一行人赶过来，染念柔呵笑：“原来丹鼎宗已经破落成这样了，连些炼气期的废物也能来参加四境大会了。”
“染师侄！”徐长老负剑上前，脸色很不好看：“不可放肆！”
即便云华剑派是第一大宗，染不灭也是化神期大能，但是丹鼎宗毕竟同为三大宗门，更是关系密切的友宗！
染念柔却并没有要道歉的意思，她脾气跟染不灭像了十成十，最不屑的便是低头，更何况她跟染不灭年轻那会儿相比起来又有了更多的依仗，行事自然狂傲得多。
此刻她非但没有低头，反而拿剑遥遥一指：“我东境岂能有这等无用之人，她不配去参加四境大会！”
微微扬起嗪首，看向在场的三派长老：“若她去了，我便不去！”
染念柔这般放肆自然是有依仗的。
她的修行天赋比染长安还高，现在已经到了筑基中期，加上自小便有染不灭指点剑法，所以真要论起来，恐怕比在场其他剑修实力还强一些。
炼气期跟筑基期，染念柔觉得有点脑子的人都能做出正确的抉择。
启蓝灵跟苏意致两个在边上鼓掌：“哇，跟那位青道友的台词一模一样诶！牛哇牛哇！”
剑修和盾修：你们丹修指定有点大病。
徐长老面露愧色地对着马长老拱拱手，极难堪地低声道：“抱歉，我会好生劝抚……”
然而后者冷哼了一声，又熟练地翻了个白眼：“劝抚？”
马长老索性劈断一根灵竹，以手做枕，大喇喇地平躺在上面，斜眼瞥了眼徐长老：“巧了，老子今儿心情也不好，也想要人来劝抚。”
他一边抖腿一边冷嘲道：“都说了这三人是来凑数的，宗门里没别的人了，要这矮丫头走，成啊，那我们丹鼎宗就当是来云华剑派串门，现在串完门也是该回去了。”
“马长老，你这话是……”
“没什么意思，意思就是咱们丹鼎宗就这三名弟子，爱要不要！一起来的，要回肯定得一起回，反正你们剑修能耐得很，用不着咱们这些臭炼丹的，被异兽咬了是死是活也不干咱事儿，那咱们还不得麻溜地收拾东西滚啊？”
这针锋相对的口吻，马长老护短得不要太明显。
盾修们这时候自然是挺帮了大忙的染幺幺的，狂浪生站出来坚定道：“要我幺幺师妹离开那可不成，大伙儿试炼时都看到了，这次多亏了她咱们才能顺利出来。”
就连剑修也有看不过眼的了。
“染师妹，另外这位染师妹虽然修为低了些，但是她的确颇为不凡，医修同我们剑修不一样，不能全凭修为评判的。”
吃人嘴短，何况加上烧烤还吃了人家两顿，又有剑修温和地劝道：“是啊，四境大会吾等东境修士皆为伙伴，岂能在这时内讧呢？”
边上的苏意致马上点头：“对，我们都选她留下，你赶紧走吧。”
启蓝灵啧了一声开始阴阳怪气：“哎呀，有些人肯定是不需要再吃辟谷丹的，被异兽咬了也不用咱们帮着找药的，一身剑气就可以直接斩杀整个万古之森的异兽了。”
苏意致默契地飞快接腔：“还有狂浪生你们还站着干嘛呢，那边的几位剑修师兄你们也别愣着啊，都各回各家，有这么强的高手出马，还用得着你们去吗？”
虽然知道现在气氛凝重不应该，但是依然有盾修跟剑修忍不住肩膀颤抖，强憋着笑。
染念柔本是心性极高的人，活脱脱第二个敢冲天道竖中指怒喊“我命由我不由天”的小龙傲天。
但是她面对的不是天道，而是一群阴阳师。
她气得牙痒，偏生自己说一句，那边的丹鼎宗众人就酸溜溜地损回十句。
但是更让她气的是那边的染幺幺。
明明她是冲着这小乞丐来的，然而她从头到尾连正眼都没看过来一次。
你猜她在干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