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的夜远比外面还要热闹。
这里的散修们也不讲究,在花酒巷中搂着美女美男喝酒聊天的人有,席地而坐拿着酒坛子往嘴里灌的也不少。
但是无论哪个角落,议论的都是同一件事。
“悬壶派还在追回那个芥子囊,说谁能帮忙寻回,便奖十万。”
“提供线索也可得一万赏金,说来我先前也见过那三个张贴告示的妖修,可惜迟了一步,有人先去说了这件事,领走那一万赏金了。”
现在黑市上妖修们都要被仔细地打量一番,碍着黑市的规矩倒是无人动手。
不过以前也差不多,大部分人族修士看到了妖修都喜欢盯着别人的尾巴或者毛耳朵瞧,妖修们对这个不嫌弃,他们就爱炫耀这些妖族特征。
染幺幺也跟着去那群人中间凑热闹:“悬壶派现在在抓妖修?”
“哪儿能呢。”有人喝着酒摆摆手:“咱们这些没根没底的散修跟妖修们干架倒没什么事,但是那些世家和大门派的人一旦跟妖族动手,问题可就大发了,指不定就有挑起第二次人妖大战的嫌疑了。”
“不过悬壶派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又有个人接过话茬:“听说他们又来了不少长老,这两日都在极西城的各个角落搜寻,但凡见到妖修,就明着按着盘问搜查一番。”
染幺幺听得很起劲。
不过更让她起劲的是另一件事。
“我听说,不空门的高手们知道有同行敢偷上悬壶派以后,明面上发了澄清告示,说这事非不空门弟子所为,另一边跟那人攀比上了,也准备朝大派动手了。”
不空门是修真界的一股泥石流,门派弟子如其名,全是些专修妙手不空的高手。
没想到现在他们居然比赛偷上了。
边上的兄弟了解得很多:“据说不空门的高手们现在齐赴极西城,目标全放在来参加四境大会的大门派身上了。”
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染幺幺有点紧张:“四境那么多个门派都被盯上了吗?”
“那倒不是,南境那群人虽然有钱,但是他们就没从那艘云舟上下来过,而不空门的规矩是不偷地头蛇,所以西境的三大门派也安全了,看来看去,也就只有北境和东境好下手了。”
三人组对视一眼,决定回去就叮嘱长老他们看好芥子囊。
当然,灵石还是不能给马长老保管,不然肯定肉包子打狗了。
黑市的散修们谈天说地,最后话题又扯回了最开始的那个。
珍宝巷那个专做赝品的老板居然也提了壶酒,加入这边的八卦群。
“要是我知道那个芥子囊长什么样就好了,仿个一模一样的交上去领十万灵石,岂不是美极?”
染幺幺眯了眯眼,她刚才离开马长老住处的时候,可没忘记把那个被摸空的芥子囊捎上。
马长老做起坏事很熟练,腾空了里面的东西后还像模像样地弄了道假烙印,把芥子囊封回去了,一般人还真不知道里面少了东西。
估计就连苏留白自己捡到这个芥子囊,都得高兴得疯。
染幺幺退到人群后面,轻声同另外两人商量:“我打算再去找一次申鲧。”
苏意致马上皱眉:“他昨天还把咱们的消息给卖了,找他做什么?”
“找他发财。”染幺幺叮嘱:“现在三人太显眼,你俩去摆摊帮我卖药挣点灵石,我去找他。”
语罢,她匆匆地把这几天炼制的丹药塞给两人,自己则是利落地一甩尾巴,将银绳往手腕上一戴便跑了。
苏意致惊恐地看着她黑袍下突然露出来的那截尾巴尖,手指在颤抖——
“小冉居然一直都戴着那玩意儿!”
启蓝灵:“……她倒也没你想得那么变态。”
另一边的染幺幺已经走到了花酒巷。
各种类型的美人美妖太过热情,恨不能把她搂到怀里疼爱了。
染幺幺很谨慎,她担心摸一下就要付钱,所以手脚规规矩矩地放着,只低声问了句:“申鲧在哪儿?”
果真如申鲧所说那般,染幺幺报出这个名字后,花酒巷的那位少年蝶妖便抖了抖身后华美的大翅膀,低飞着引她去了处幽静的小楼。
申鲧很会享受,小楼处处布置得精巧雅致,熏的是灵香,池子里流淌的都是灵酒,院中时不时传来娇笑声。
染幺幺瞬间悟了,原来这人骗来的灵石都用在这上面了。
啧,真是奢靡。
申鲧见到染幺幺那条灰色尾巴便眼睛一亮,笑嘻嘻地迎上来,弯腰,却是阴恻恻的一句:“你居然真来了,就不怕我把你绑了交去悬壶派?”
染幺幺翻了个白眼:“行啊,到时候我就说你是我同伙,要死一起死呗。”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是话语里透出的狠劲儿即便是申鲧都有些发虚。
这矮子听着年纪不大,怎么说话行事都跟混了几十年黑市的人一样油滑?
他屏退那些美人,在水池里舀了杯灵酒递上去:“先来一杯,再说正事吧?”
染幺幺没喝,她现在还是个孩子,想长得更高就得保持健康的饮食。
她懒洋洋地把玩着酒杯,而后丢出那个芥子囊,语气有点烦躁:“这东西还真弄不开,你有没有法子?”
申鲧哈哈一笑。
他就猜到了是这个结局了,这三个妖修看着实力平平,而且从其妖族特征看来也是些不入流的小妖怪,估计是靠运气弄到了那一万灵石,又盯上了苏家少爷的芥子囊,想赚笔大的。
却不仔细想想,元婴期的高手,还得是敢得罪悬壶派的元婴期高手,能有那么好找吗!
染幺幺:挺好找的,我昨晚就找到了两个。
“元婴期的前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出手的?”一般元婴期都是中型门派的掌门了,谁会这么不要脸跟三个小妖合伙偷悬壶派的芥子囊?
染幺幺听到这样的答复后,身后的尾巴不耐烦地晃得更快了,像是心情极糟的样子:“那我花了一万灵石什么都没得到?”
申鲧拿着那个芥子囊,打量了一下,果然发现了一道和先前几乎无差的强大烙印。
这不是三个小妖能弄出来的,看样子芥子囊还真的没有被动过。
他把芥子囊拿在手中掂量着,不过染幺幺很快就把它给夺回手中,似乎很不高兴,还重重地揉了揉这东西。
申鲧斜眼瞥着那条不安分的尾巴,微微一笑。
“那倒也是不是,我有个法子,能让我们都再挣一笔。”
“什么?你说。”染幺幺坐直身体,一副急不可耐想知晓的样子。
果然,年轻妖修们的心思真是太好拿捏了。
申鲧暗自笑了笑,语气真诚:“既然大家都合作过,也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那就算是伙伴了。”
“既然是伙伴,那我可能不忍心你看平白损了那一万灵石,所以不如你把这芥子囊卖给我,我先存着,日后再看看有没有机会寻到高手把它打开吧。”
染幺幺的语气有点犹豫不舍:“可是这芥子囊里的东西怕是价值连城……”
“再价值连城,拿不到的东西便是无用。”申鲧循循渐进地劝说:“倒不如拿它换个三万灵石。”
“三万?”染幺幺马上摇头:“那不行,太少了,至少要五万!”
申鲧笑了笑,倒也没有再计较,而是表现得无比洒脱道:“五万就五万,就当我交你这个朋友了!”
染幺幺拿着那五万灵石走了。
临走前,她回头看了眼申鲧,悠悠地夸了句:“兄弟,你真是个大善人。”
申鲧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好骗的,被骗了还要夸他。
转过身步入黑暗中的染幺幺唇角向上轻扬。
她也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好骗的骗子呢。
*
第二天,三宗修士又集合在一起去吃饭的时候,剑修们和盾修们都察觉到了异常。
“你们昨夜都没睡好吗?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丹修们不好说他们是为了防贼所以整宿没睡,而且还所有人都窝到了一间客房里。
后半夜的时候不空门的人真的来了,是马长老发现的,不过连他都没抓住那个贼。
只有染幺幺睡得挺香,脸色比往日要红润些。
剑修们倒是没被光顾,兴许是他们压根就不睡觉,晚上都是盘腿在那儿修炼,而且兴致来了还会突然飞出去练会儿剑,不空门的贼修寻不到下手的机会。
盾修们倒是个个都睡得很香,提及最近闹贼的事儿,他们哈哈一笑:“没啊,我们非但没有少灵石,还一人多出一块来呢!”
这时候,走在边上的染幺幺发现了不对劲。
她上前两步,从狂浪生的举着的巨盾下面扯下一张粘着的纸条。
上面洋洋洒洒几行草书——
“草,你们天盾门未免太穷了,妈的害老子白在床底趴了一整夜听你们打呼,这十块下等灵石是可怜你们的!”
剑修和丹修对天盾门投去同情的眼神,太惨了,居然被贼给鄙视了。
盾修们倒是看得很开,甚至还高兴起来,豪气地一挥大手:“先前吃了你们这么多顿,现在兄弟有钱了,这顿我们请了!”
“呵。”青渊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提醒:“西境物价奇高,一碗灵粥都要两块下等灵石。”
盾修们闭嘴了。
最后还是阔气的染长安表示要招待大家吃一顿。
虽然说的是大家商议去哪儿吃,但是他的目光却落到了染幺幺的脸上,犹豫片刻后,还是问出:“不知染师妹可有想吃的去处?”
染幺幺没打算回答,但是她边上的苏意致已经趁机插话了。
这小白脸把手朝边上那座最大最豪阔的酒楼一指,斩钉截铁:“她昨天还说,临死前有个心愿就是上那家酒楼搓一顿!”
众修:“……”
既然都这么说了,那就是到这儿吃了。
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染幺幺他们刚在酒楼大堂内入座,身后便又进来一群人。
北境只来了两大宗门,悬壶派和万法门。
万法门的那些法修看起来倒还好,依然身着纯白的长袍跟在医修身后。但是悬壶派那群人上至长老下至弟子,脸色全都是铁青的,吃个饭比上坟的气氛还凝重。
而且这次悬壶派看到东境诸修,竟然连话都没说一句就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去。
“他们怎么这么不对劲?”启蓝灵有点纳闷。
马长老微抬眼皮看了眼染幺幺,这才慢悠悠道:“让你们只知道吃不知道听,刚才过来的路上都传遍了,悬壶派这次可是成老赖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