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恶人背后隐藏的故事并无兴趣,也不关心苏留白是不是有什么悲惨的童年,又或者不得已苦衷,才成了如今这价值扭曲的模样。
受害者都没有机会哭诉了,凭什么要体谅加害者的哭诉呢?
她淡淡道:“放心,我用药经验丰富,可能比你还精准些,保准你能留一口气抵达悬壶派,毕竟我们都很缺钱。”
语罢,染幺幺毫不犹豫地将黑布盖回,转身自满室阴影迈出,踏入那灿烂的阳光中。
云舟此刻已飞到了天上,下方是连绵的沙漠,无云的天空澄澈如海,前方有几个修士在青空下飞掠。
染幺幺走到云舟边缘仰头望去,发现飞着的居然是剑修和翼族们,御雅逸则是努力地操纵着云舟才勉强没落到后面。
启蓝灵拉着苏意致走过来,拿后者撑着身体,笑道:“白宁他们和剑修们谁也不服谁,这会儿正在比谁飞得更快。”
那边的剑修们御剑飞掠,翼族们不甘示弱追在最后面,结果身为白天鹅的白宁落到了最后。
底下的狂浪生见状,马上站起来怒骂:“白宁你争点气,刚刚骗我压了你,现在居然这么慢,赔钱!”
白宁喘着气没法回话,倒是赵光霁抽空回头哈哈大笑:“狂浪生,周卓山都知道压我们剑修,你怎么傻了压他们!”
周卓山敲着巨盾啐了一口:“我压的是你赢吗?我压的是张师姐赢!”
那边的隐蜂眼睛一眯,翅膀扇动更快,加速飞到了最前面。
张浣月不动声色,手上飞快比了几个姿势,脚下的飞剑速度再度攀升,倏然超过了隐蜂。
才拍着巨盾哈哈笑了没两声的狂浪生马上继续骂白宁了。
那群人一边骂骂咧咧挑衅一边笑闹,看似硝烟浓重,但是怎么看都像是一群年纪相当志趣相符的少年少女而已。
原本心情不太好的苏意致看得意动,最后终于没按捺住,也摸了两块灵石冲上去,加入到盾修的赌博行列中了。
染幺幺打了个哈欠,想了想也跟着过去了。
“压谁赢?”
染幺幺挠挠头,视线在隐蜂和张浣月的背影之间来回移动,那两人似乎有所感应,都回头望了她一眼。
有点心虚的染幺幺挪步背对着她俩,悄悄地把手中那块灵石放到其中一边,低声道:“压她赢。”
前面飞着的隐蜂扬唇一笑:“小冉压的是我,她见过我能飞多快的。”
那可是她们妖族的小殿下了,不偏着她难道还能跟偏心旁边这剑修?
张浣月亦是露出温和的笑,淡定道:“她的御剑术都是我教的,又唤我师姐,定是压我的。”
两道身影的速度一提再提,最后彻底甩掉云舟飞远了。
染幺幺则打了个哈欠,压完注后就跟另外两人坐在云舟边上晒着太阳研究药方了。
亏了翼族和剑修们每日的比拼,云舟的速度被迫提升,原本要将近两月的路程硬是在一月内便飞回了。
一进入桐花郡领域内,沙漠的枯黄便被深深浅浅的绿意给替代,低矮的群山之间点缀着白色和深深浅浅的紫色,山下,是处处黛瓦白墙青石路的桐花郡城。
烟雨之中,眼前景象快要融化的水墨画一般婉约写意,让见惯了莽荒粗犷妖都的妖修们看得移不开眼。
东境众修兴奋跳下来,御雅逸牵着踏雪叹道:“又是一年春啊。”
作为本地人的启蓝灵心情极好,从云舟下来后,便大方地拍了拍胸膛:“走走走,先前说过了要招待你们吃黄鹤楼的点心,先前就去!”
众修毫不犹豫就跟在了他后面,提着笼子的雀青陷入了纠结,倒没说自己不去吃,反而默默地把求助的视线投向了染幺幺。
染幺幺只好叫住众人,咳嗽一声:“老二,你好像得先去北境一趟。”
刚才吵得最大声的苏意致脸色一僵,回头看到笼子后也想起这茬事来。
他挠挠头:“好像是,还得去换钱……不是,交人。”
众修在云舟上待了一个月,自然也知道苏留白被妖族绑着丢回来了,不过他们看到苏留白的时候,后者已经被染幺幺的毒丹弄得失去了神智,每日皆昏沉地睡着,到后面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
苏留白最近几日更是滴水不进,若非先前灵力淬炼过肉身,怕是早就要被渴死饿死了。
染幺幺低头看了看传讯符,淡淡道:“正好,最近一阵子林师姐和长老他们都在万古之森边境,不在宗门里,我和蓝灵陪你一起去,免得悬壶派的到时候找你撒气。”
这也是先前苏意致一直在担忧的事情,他总怀疑自己带着一副要死的样子的苏留白回去,非但拿不到主家的酬谢,反而会被迁怒,指不定连丹鼎宗都回不来了。
即便隐蜂他们会一起前去,但苏家内部的事,他们几个妖族也不好插手。
苏意致默默地看了染幺幺一眼,这次却没第一时间应下,而是迟疑:“我好歹是苏家人,最多被骂两句叛徒,你和蓝灵怕是要被赶出去的吧?”
“那我也陪你去便是。”张浣月提剑上前一步,平素温婉的面上露出难得的傲然:“我好歹是云华剑派紫云峰大师姐,他们总不敢撵我出去。”
狂浪生大踏步上前揽住苏意致的肩膀:“嚯,我爹是天盾门的长老,我也跟你一起去,我就不信那群弱鸡医修能越过我的盾打到你们!”
当下,剑修和盾修们马上抱剑持盾表示要冲到悬壶派去给苏意致撑场子,只有在人群最末的染长安皱着眉似乎心不在焉。
张浣月回头看向染长安,温声道:“染师弟,你先前不是收到传讯说染师叔受伤闭关了吗?你和赵师弟他们先回云华剑派吧,也好向诸位同门报平安,我陪苏师弟他们去就行了。”
狂浪生亦是浑不在意地冲自家师弟们挥挥手:“你们也都回去和长老们报信,记得回去后先亮盾,让那群没跟着去狗崽子们后悔死!”
周卓山倒是略犹豫:“但是启师弟说要请我们去黄鹤楼吃……”
启蓝灵摆摆手,他只在炼丹相关的事上抠,请客吃饭向来大方:“反正咱们都到金丹期了,不久就都得去万古之森东防线镇守,待我们从悬壶派回来,就一起在桐花郡集合,黄鹤楼和丹鼎宗的膳堂都管饱!”
听到启蓝灵的承诺,这一次剑修和盾修们都离开得很安心。
御雅逸没走,他牵着正在嗅着地上泡桐花的踏雪,慢悠悠地回了云舟,对着底下的人招呼:“上来啊,我要开云舟了。”
苏意致眼睛一亮:“你也去?”
御雅逸冷哼一声,霸气地睥睨着下方众人:“要论身份地位,我祖上出过一位飞升期大能,我曾叔祖是现在御兽宗的化神期长老,我父亲是御兽宗掌门,我还是少宗主,我去站在悬壶派门口给你壮胆,他们都得给我搬张椅子来!”
少宗主说得很有气势,然而身体却在任劳任怨地担当起了驾驭云舟的苦差。
苏意致则飞快地爬上云舟,给御雅逸倒茶喂点心了,众修笑了笑,也跟了上去。
“离开妖都后,少宗主好像又拾回自信了。”启蓝灵悄悄地在染幺幺的耳畔嘀咕。
染幺幺看向御雅逸,然后又看看他脚边趴着的踏雪,突然开口:“御雅逸,踏雪刚才去草丛里钻,身上好像粘了个刺球。”
“刺球?!”
御雅逸脑子一懵,云舟亦是跟着猛颤了一下。
染幺幺淡定地走上前,把踏雪毛上粘着的一团枯草给扯下来:“哦不好意思,看错了。”
“染幺幺!”御雅逸怒喊她的大名。
“干嘛?”
御雅逸冷静了一下,把云舟的操控工作交给了启蓝灵,大步朝着染幺幺走过来。
他终于问出纠缠他将近三年的噩梦:“你能不能先告诉我,当初在万古之森里诓我背下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主要当时染幺幺背了好几遍都是一字不差,着实不像在胡编乱造,而御兽宗的师弟师妹们当时还怀疑是他把口诀背错了!
染幺幺强忍着笑,一本正经道:“那还真的是很厉害的口诀,是一位神秘大能穷尽一生写出的,你背下来没坏处就是了,普通人我还不告诉他。”
御雅逸将信将疑:“那你怎么知道的?”
染幺幺神秘兮兮地凑到他耳边:“仙人托梦,懂吧?”
御雅逸以手握拳抵在下巴,狐疑地看着染幺幺,仙人托梦这事儿说起来很玄很假,但是在修真界倒并不出奇,毕竟很多大能都能以神识操纵梦境。
想起染幺幺这快得发指的修行速度和逆天的炼丹天赋,的确像是有仙人赐予过机缘的样子。
御雅逸又没忍住,开始在脑海里默背起那段晦涩的口诀了。
*
半报废状态的云舟艰难地飞行在空中,一路向北朝着悬壶派的地界走去。
“说起来我还没到过北境,悬壶派到底是什么样子?”启蓝灵吃着从妖都带回来的油酥三脆,充满好奇地看向了苏意致。
苏意致陷入回忆:“没桐花郡和丹鼎宗那么风雅好看,但是瞧着更气派些,有点儿冷,现在应该还有雪,不过倒是没有冰雪高原那么吓人。”
启蓝灵沉默了片刻,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苏意致:“我说的不是悬壶派的风景,是说你们门内的情况。”
被鄙视的苏意致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你不早点说清楚!悬壶派与其说是一个大派,不如说是一个大世家,因为门内的掌门和长老等重要职务皆是苏家人掌控,门内也只收苏家人和苏家的姻亲子弟,后来随着家族越来越壮大,就逐渐形成一个大门派了。”
他回头看了眼气息几近于无的苏留白,语气复杂道:“一开始就跟你们所说那样,悬壶派的掌门只能由炼制出六品灵药或者灵毒的人担任,自从先前苏留白的那位老祖晋升至化神期后,后来宗门管事权便再没旁落到其他支了。”
正如苏留白所言,悬壶派从来不缺天才。
可惜旁支纵使出了个人才,若是不想办法攀上主家的长老们,在悬壶派也得不到倾力培养,但凡有好事,肯定是主家先吃剩下了才分下来让分支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