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了。”
安绎说罢,面无表情地愣了许久。她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看了看时间,正好二十分钟。这二十分钟过得令人直犯迷糊,好像身体还没有完全适应从失重中回归现实的感觉。头脑的钝痛也是如此。她发现眼前坐着天文部的部长欣可濑。
“可濑……你怎么在这……我这是……”
安绎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她感觉欣可濑那双火炬般的目光几乎要把她贯穿了。
“欢迎来到神的世界。这么说,你就应该懂了吧。”
“神的世界……”
安绎四周观察了一番,又看了看自己汗涔涔的双手。沿着手指的缝隙再往下看,桌子上躺着一本眼熟的A5开本小册子,无疑是《未然帐》,上面记录着她刚才在虚无的境界思考过的话语。她一下子睁大眼睛站了起来,难以置信般地摇了摇头。
“我究竟是怎么过来的,神的世界怎么会为我这个虚构的存在敞开?”
“很简单,这里不是现实,而是虚构的现实世界。是记录在我的《未然帐》上的摹本。从虚构过渡到虚构不会产生悖论,如果想的话,作家还可以让诸多小说的男女主角在同一个世界里拼杀。”
安绎愣了愣,然后低下头羞赧地说:
“果然是这样,我们成功了。”
“幸苦了……现在的你应该拥有虚构安绎和里江、杏枝一同生活的记忆,而且是非作家视角的第一人称,对吗?”
“真是奇妙而幸福的人生。”安绎的眼又一次被泪水浸湿,“他们比我笔下的文字要鲜活太多太多,他们的欢笑、泪水和伤痛,我都能感同身受。”
“让他们继续快乐地活下去吧。”
“但是现在该怎么做呢?”安绎苦恼地撅起嘴来,“操场后院上的洞应该已经不是摆设了,而是真的成为了现实与虚构的通道。如果我现在拿着这本《未然帐》跳进去的话,贯穿两个世界的洞就会坍缩,这样岂不是就能和他们永远再一起了?”
“唔,恐怕没这么简单。”
“为什么呢?”
“我之前说过吧,那个洞就是《未然帐》本身。它们之间的接触必然会产生悖论。我能够把虚构世界的安绎召唤过来,是因为她是虚构《未然帐》的持有者,唯一得到神启的人,而且已经死了。有任何一点不成立,这个召唤都无法成功实现。反过来说,上位世界的存在强行闯进下位世界,就像太阳撞击地球,会把层的边界毁得一干二净。恐怕无论是里江、杏枝还是你,都会在悖论中彻底消失,化作文字无法记述的bug。我现在虽然是最高级别的叙述者,但别忘了,我的虚构之所以有效,恰恰是因为我使用的手帐也叫《未然帐》。这个名字是让现实摹本和虚构故事两个层贯通的基础,所以我也被那深洞的铁律支配着。只能另寻出路。”
欣可濑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要烧坏了。她很清楚,要解决目前这个复杂的难题,只能继续求助于新的虚构行为本身。
“如果让杏枝和里江也跳进洞里,会怎么样?”安绎问。
“他们在现实中没有对位的身体,所以出不来。”
“万策已尽了吗……”
安绎感觉摆在眼前的是个绝对的死局。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让原本平稳的日常回归。脑海中虚构安绎的愿望仅仅是以虚构之人的状态存在着,在她的笔下与同伴们度过无悔的青春。
“看来,只能用这一招了——”欣可濑深吸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的想法或许会推翻所有的事实,让世界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
“是时候让读者们恐慌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