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这位有着金色长发的店长正打量着我,似乎是受到了一些震撼,她紧皱着眉头。
对于她这样的反应,我虽然有预料到,但事先我也考虑到这是一家摇滚乐队经常光顾的live house,而认为店长已经对我这样的人物司空见惯了。
明明柜台后的那位黑发黑裙的小姐也钉有唇钉......
难道说,是年龄问题?店长小姐莫非是认为我的年龄纹纹身之类的太过火了吗?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自己有非纹纹身不可的理由,而自己娇小的身体也是与二姐相同的,是基因问题。
“所以......”
我打破了沉默,因为太长时间没有何人交流的原因,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我自认这种声线是比较摇滚的。
“店长小姐对我的高中毕业证书以及相关证明可还满意?如您所见,我急需一份兼职来应对大学备考中的经济问题。”
我弯下腰,对着面前的店长鞠躬,双手做乞求状。
这姿势让我手臂上的荆棘刺青与每根手指上都带着的黑曜石戒指和与之同色的指甲更加显眼。
先前我还以为我的仪容是加分项,现在我只希望我许久未用过的敬语还能挽回一些印象分,毕竟我还蛮中意这里的工作的,全是女生而且还在招募店员的店可不好找。
“这位小姐,可真是摇滚呢。”
柜台后的那位小姐笑着调侃道。
“呼......”
那位金发的店长终于是有了反应。
“我看过了,你的资料都没什么问题,就成为这里的店员而言,你的素质足以称的上是优秀了......”
真走运,这应该就是通过面试的意思了吧?
“不过,我个人还有一个比较私人的问题。”
店长,伊地知星歌靠近了我,她红色的双眼与我对视。
“你......应该是抽烟的吧,我在你身上闻到了淡淡的烟味。”
“井芹千穗理[Chihori]小姐,我并不是想对他人的生活习惯指手画脚,我只是想询问一下你,以你十六岁的年纪......”
“......”
“算了......我刚说的话别太在意。”
“少抽点烟,那东西对身体不好,比酒更不好......”
“你被录取了,井芹小姐。”
“叫我千穗理就好,星歌店长。”
过关了。
啊,没想到不用全盘托出吗,最后编造的一大堆说辞。
真是位善解人意的温柔小姐啊,伊地知星歌,这份打工我真是找对了。
不过,刚刚在脑中紧急撰写的说法也不能把它浪费啊,那些东西,要好好地把它们保留在这记忆宫殿中......
......
首先是抽烟,我讨厌烟,非常讨厌,从看见父亲抽烟的时候就发自内心的厌恶它,抽烟不就是浪费生命吗,它使器官衰老,多巴胺错乱......什么的。
我同时有着一种想法,我们本就运行着有限的生命,何不投身于纵情享乐,沉迷于尽可能多的快乐?
算了吧,我确实抽烟,不是为了受罚,也不是为了享乐,单纯地只是为了逃避,在弥漫的云雾与虚假的欢愉中逃避这冷漠的现实。
逃避着同样冷漠的自己。
但归根结底,我还是讨厌烟,离不开它也不想死于它,我只抽雪茄,它的昂贵使它能偶尔抽也能提醒我不要过量,尽管这造成了我的经济问题。
酒也是相同的,廉价的啤酒酸涩平淡,难喝。低度数的果酒苦涩沉闷,反胃。我只喝四十度以上的中档或高档酒,都是较为纯烈的洋酒。
入口微甜,下喉火热,喝得少,不至于醉,也能让人迷离,同样是逃避现实的好方法。
话说,日本的未成年究竟能否抽烟饮酒呢?老实说,我不在乎。
买烟酒的方法要多少有多少,不只有成年这一种。
至于纹身,戒指,耳钉......
耳钉是贴耳式的,并未打耳洞,十字架形的耳环是为了贴合自己双手荆棘状的纹身,黑曜石戒指与指甲油也是同理。
只有双臂的纹身是比较过火的了,但,正如我所说,我有非纹不可的理由。
因为这个理由,我于十六岁这年,从熊本县来到东京,独自一人。
......
“我杀死了一个人,我记不起她是谁了。”
“她或许是个罪人,至少在我看来应是如此。”
“杀死罪人的我,是无罪还是有罪?”
“若是我没有杀死她的话,我亲爱的姐姐或许就要死于她了吧。”
“她那流淌过鲜血的额头,布满了血丝的通红双眼。”
“我不敢相信,也无法原谅自己,在姐姐真的面临危险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她一直在抵抗着校园霸凌。”
“我一直坚信着,若是我不站出来,姐姐或许会从此一蹶不振下去。”
“她会面临更多更多的问题,因为她倔强的个性,因为她孩子气的脾性,面临无数挫折后,她可能会失去自己鲜活的色彩。”
“更有可能,选择蔑视自己的生命。”
“正如那句歌词,此世理应未有之歌......”
“在成人之前,真想先成为自己;在世界毁灭之前,真想先毁灭自己。”
“如果是姐姐的话,绝对会发展成这样的吧。我和她一同长大,所以没人比我更了解她。”
“所以我站了出来,为了独属于姐姐的正义。”
“但......”
“开什么玩笑?那么容易的吗?毁灭一个人,就是那么容易的事吗?”
“一个小女孩,碾碎另一个,就是那么容易。”
“我毁灭了她,可能也毁灭了我,可能就毁灭了两个家庭......”
“但父亲原谅了我,他不知用何种手段使学校介入,凭借着异于常人的经验与知识,我得以跳级升学。但,从此以后,父亲抽的烟更多了......”
“姐姐说我无罪,她说我的行为是正义的,但......她甚至不敢谢谢我,我明白,她太过胆怯了,不敢和我一同背负另一个人的生命。”
“我踏上法庭......不,法律保护了我,使我不用承担刑事责任。”
“但每个人总有着自己的责任。”
“温柔的母亲,总是笑着和我打趣的大姐凉音,和我更加亲切的二姐仁菜,她们在事故后都努力地安慰着我,试图让我对家庭有更多的归属感。”
“义人原谅了我,我是无罪还是有罪?”
“我明白,现在是我履行我的责任的时候了。”
“无论有罪无罪,一切由我承担。”
“所以,在十六岁这年,我离开了熊本县的家,来到东京,独自一人。”
......
关于事故的印象,我已模糊不清了。
只有左手上的缝合疤痕在提醒我,消散的记忆理应是多么的刻骨铭心。
我在左手纹上了荆棘的刺青用来掩盖伤口,右手同样如此,为了掩盖自己。
我戴上了十字架的耳环。
为了提醒自己......
我是无罪,还是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