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会傻了吧唧的西格瓦尔，艾文瞪着眼睛观察面前的场景。
“你说，他们是不是看不到我们？”
听着艾文这没头没尾的话，西格瓦尔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尖叫着喊道：
“你在……不对，你要干什么！？”
西格瓦尔又害怕，又无语，可艾文此时已经沉浸幻想中了，为了能融入高凡的小队，这段时间她一直在克制心中的欲望。
终于，在彻底脱离了小队后，艾文的脑海里立刻被欲望支配。
“我……我……”
可西格瓦尔对情绪的感知十分敏感，她几乎立刻就意识到了艾文身上的异常。
“喂！变态精灵，你给我醒醒啊！不要沉迷在欲望里啊！！”
而听了这话，艾文却微微怔住了一下，她抬眼看着面前的人群，手却直接勾住了上衣的纽扣，好在西格瓦尔即使篡夺了一般的控制权，强行按住了艾文的手。
“变态精灵……”
此时，艾文已经粗重的喘息了起来，而面对西格瓦尔的质疑，她还是强装镇定的说道：
“书上说，人从无中来，不着片寸衣。”
“你就只知道这一句吧！！”
西格瓦尔被艾文搞的抓狂，暗处择人而噬的怪物却也微微愣住。
要是按着暗处怪物以往的经验，进入这个空间的人肯定会被勾起欲望，进而被它的陷阱所吸引捕获。
就像是海底的鱼被发光的诱饵吸引，却在不知不觉中踏入了大鱼的口腹。
仅有少数人会在探索中发现真相，可他们也会被困在这个诡异空间中，最后被活活困死。
可艾文不一样，她就往那里一呆，不停挣扎，却完全视各处浮动的诱饵为无物！
面对这种诡异的情况，这怪物但凡不是人机，都得观察一阵再动手。
可问题是这怪物才诞生没几天，灵智也非常单纯，眼见猎物似乎陷入了某种麻烦，他直接不装了，整个街道也渐渐显露出了血肉模糊的本相。
而艾文呢？她浑然不知这些变化，心底只有一种想要释放天性的快感，甚至连西格瓦尔聒噪的辱骂都成了配菜。
“你……你这变态！给我住手啊！！你要死在这里别带上我！！”
西格瓦尔眼瞅着周围变得越来越诡异，心中更是焦急的阻止艾文，可也就在这时，怪物的进攻直接袭来！
那是一种同化性质的力量，在怪物施为的瞬间，首当其冲的就是西格瓦尔。
她的灵体开始发生变异，半个身躯渐渐显现出了本相，进而又异变成了肿胀的肉瘤。
“不是，是变态精灵啊！变态精灵才是主体，你打我干什么？！？！”
此时艾文已经彻底沉浸在幻觉当中，原本坚不可摧的灵台也出现了细微的空隙。怪物想要趁虚而入，可他忽略了西格瓦尔的存在。
眼见对方的意识开始入侵艾文的身躯，西格瓦尔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她因为彻底灵体化封印在了艾文体内，能力被彻底限制，无法对实体造成明显的伤害，也无法越过艾文对外界施为。
但……要是对入侵到艾文体内的灵体呢？
恍惚间，灵台化为了一处虚拟的平原，血浪在其中翻涌，当怪物闯入此处的时候，面前的一切让他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不对，可以吞噬的灵体呢？
也就在这时，血海翻涌，一个发光的精灵小人出现，怪物立刻嗅到了那小人身上令人垂涎的气息，奋不顾身的直接扑了上去。
然而在吞噬了这个小人后，血海却再次翻涌，无数小人从海中浮现，怪物惊喜的看着眼前一幕，整个灵体都因为兴奋而颤抖起来！
他不可遏制的想要吃掉这些小人，原本在外维持着幻境的灵体也彻底融入了这个世界，化身无数面相，贪婪的吞噬着那些浮在血海表面的诱饵。
可就在怪物完全进入这片空间后，整个平原突然开始躁动，一个巨大的虚像自血海中浮现，她嘴角扯着夸张的笑脸，视线中满是对怪物的嘲讽。
“小虫子，你总算进来了。”
贪婪的怪物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变化，直到血海在翻涌中，化作了万千狰狞的恶犬，凶恶的扑向了怪物的分身面相，狩猎身份在顷刻间发生了逆转，这怪物才意识到了这一切都是陷阱。
但它已然无法逃离，精神领域的裂隙被血海封堵，狩猎的恶犬以倾轧之势吞噬着怪物的生命，等到一切平息，怪物也早已在不甘中陨落。
西格瓦尔舔了舔手指，眼底猩红的光芒突然变得无比繁盛，她捏起了一缕白色的灵识，这是被怪物吞噬后，艾文仅剩的灵体。
“再见了，精灵，我会作为你好好活下去的！”
言闭，西格瓦尔直接将艾文自后一缕神识吞噬。
也就在这艾文仅存的存在被吞噬的瞬间，一处只存在于时空夹缝中的空间内。
艾文坐在座椅上，惊愣看着面前平静的仿若镜面的水面，不知来处的辉光将这一切照亮，视野可以一直绵延到极远处。
“这里是……”
“你还没有离开那里。”
鲛人小女孩的声音突兀地在艾文耳边传响。
“哪里？”
“龙妈妈为了保护我，在这里给我留了一片空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么？姐姐，我们还在这里。”
艾文惊愣的看着这个小女孩，半晌后，才想起对方的身份：“你是湛溟？”
小女孩嫣然一笑，她笑眯眯的看着艾文，沉默不语，也就在这时，另一个声音突兀的出现。
“这里是地狱。”
艾文循声望去，却见又一个鲛人孩子蹲在那里，他瞪着空洞的眼神，望着艾文，语气充满了恐惧：“姐姐，你可曾见过像我一样的孩童？”
轰的一声，艾文感觉心中有什么在轰然间炸响，刹那间，无数意识在她脑海中交织在了一起。
那是被拐卖到城中的怨怼，那是被迫远离海水的绝望和恐惧。
还有愤怒，失落，痛苦，艾文一次又一次，眼睁睁的看着双眼被人剜去，视野又随着那双离体的眸子，看到了一幕幕令人作呕的悲喜。
“喏，真是串好珠子。”
富贵的贵族端详着这鲛人眼眸编织的手串，如此的称赞。
“请收下它吧，我的爱人！”
年轻的贵族高举着鲛人的眸子，如此的祈求。
“爱人，我的爱人，回来吧。”
美貌的贵族少女紧握着鲛人的眸子，如此为爱人垂泪。
他们悲悯，他们赞颂，他们思念，他们宣泄着爱意，将美好的感情，寄托于这串宝珠上。
只是，那被活活剜去眼眸的扯痛，撕裂着艾文的每一寸神经，时刻提醒着她，是谁在目睹眼前的一切！
是了，鲛人的眸子，被剥离后，却意外的还和本体连接着，痛苦无时无刻不在撕扯着他们，而他们又亲眼目睹了那些林林总总。
因此，愤恨在暗处滋生，邪佞的嚣张的狂笑，摧毁着孩童们最后的人性。
然后，怪物在绝望中露出了爪牙，他高声质问，声音在平静澄澈的水面上，掀起了浑浊汹涌的涟漪。
“复仇！”
他如此宣告。
“复仇！！”
他如此诘问。
“复仇！！！”
他如此，击打着艾文残存的理智，将消灭一切生者的夙愿，深深烙印在艾文的胸口。
“啧……”
艾文露出了痛苦的神情，她知道这怪物正试图吞没她的理智，如果没有湛溟和那头巨龙留下的这个伏笔，她恐怕早就已经在无知觉中彻底消失。
可就算看透了对方的盘算，当艾文亲眼目睹了刚刚那一切，亲身感受过这些孩童的痛苦，她又怎能保持冷静和理性？
“复仇，可以，但是……”
怪物似乎看透了艾文的挣扎，画面一转，嚣张的奥莱克斯，贪婪的把玩着手里的宝珠。
“复仇？她们先能被人知晓再说吧，谁会去在意阴暗下水道里的死尸？凡人死多少又有谁在乎？自诩正义的游侠不会理睬，满口纪律的义军不会在乎，就连那群伟大光明的圣教，暗地里不也是和咱们做着买卖？”
艾文知道那尖酸刻薄的话语是怪物的阴谋，他在勾引她愤恨和堕落，可抬眼看着近在咫尺，死死拉着她手的湛溟，愤怒还是不可遏制的填满了她的胸口。
也就在这时，怪物的耳语在艾文耳边显现。
“看看湛溟吧，她现在还在那般痛苦着，疼痛撕裂了她的灵魂，双眸依旧目睹着那些凶手歌舞达旦，可她不会说，不会告诉你，因为她是如此善良，哪怕对你……对你一个，一无所用的废物！”
湛溟纯真的善意，那吸引着青鳞龙，从洪流中捡起湛溟的善意，像是击穿防线的最后一颗魔弹，瞬间让艾文胸口的情绪释放出来。
无边的愤怒篡夺了理性，刻骨的仇恨深入了脊髓。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受到残害的不是那些贵族！！
黑色污浊的雾气，在艾文痛苦的低吼中，渐渐沿着她的四肢，腐蚀着她的身躯。
完了……
艾文心中升起一丝绝望，然而就在这最后的时刻，在这最绝望的时刻，一张温和的面容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宝宝，可爱的宝宝~你不必像你姐姐一样，背负那些沉重命运，你也不必像凡物一般，忧心疾病和死亡，你只需要快乐的长大，快乐的享受妈妈的爱~”
妈妈？
艾文愣住了，过往的记忆突然如洪水一般涌上心头。
从第一次蹒跚学步，到第一次咿呀学语，她记得树杈间洒下的阳光，也记得胡闹时所有人对她的温和和忍让。
“啧，女王大人真是养了个不成器的女儿！”
“可也挺可爱的不是嘛？”
“确实，和我家宝贝很像，哈哈哈！”
……
温暖和欢笑，在一瞬间填满了艾文的胸口，突然，艾文想到了在那些城市里，目睹的义军行径。
精灵为什么那么骄傲？
是史书撰写的昂长历史？是震撼四方的飞羽神兵？是天生就拥有的姣好容颜？还是冠绝诸族的魔法天赋和寿命？
不……
不对……
这些当然也值得精灵骄傲，但真正应该被精灵珍惜的，恰恰是那些最容易被精灵们忽视的日常。
艾文伸出手，摸在了湛溟干裂的小脸上，手指抚过那些苦难留下的痕迹。
这一刻，艾文突然理解了高凡为何如此珍视，那些虚无缥缈的理想之物。
那是真正足以在绝望中，支撑人类走下去的美好，是真正能让人类抵御邪神祸乱的良药。
“走，湛溟，我带你回去。”
翠绿色的光芒在艾文胸口释放，怪物的痛苦咆哮，在这空间彻响。
来自最远古时代的神木种子，终于在艾文胸口彻底发芽，她抱起湛溟冰凉的身躯，神木的愈疗，渐渐隔绝了邪能对湛溟的影响，她不再需要时时刻刻体会痛苦，也不需要感受眼眸传来的刺激。
而随着这些事物被驱离，怪物也在绝望中被彻底抹去，而它留给世间最后一丝记忆，也只有怨毒和不甘的目光而已。
艾文看着面前一汪清水，在如此站立许久后，胸口汹涌的情绪才渐渐平静。
而湛溟呢，这小姑娘在被净化后，终于可以安心休息，她紧紧搂着艾文的脖子，在这灵海中陷入了沉睡。
艾文欣慰的看着这小姑娘，她捏了捏小姑娘的连带，然后抬起头，看向了眼前的一切，语气也变得有些无奈：
“额……那么问题来了，咱们该怎么出去？”
与此同时，在外面，罗娜很快就再次找到了一个泰勒斯。
而一照面，罗娜就直接一脚把惊愕的泰勒斯踹倒，手中长剑也是毫不留情，把泰勒斯刺了个对穿，直接钉在了地上。
在做好这些后，罗娜才蹙眉盯着泰勒斯，语气满是威胁：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