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雅发誓这不过是好奇的一部分，因为认识你自己，是哲学和生命的头等课题。
她又一次看见了镜中的自己，在飞艇上的隔间，这面镜子微微地泛着白光，娇弱的病态在气动钟的嗡鸣之中展现的淋漓尽致：灰白的头发在浅蓝色的裙摆衬托下有些锐利，随即就被盛满了疑惑和不解的眼神所驱散，因而显得格格不入的冰冷，可惜她的鼻子比她原以为的还要高挑上稍许，所以就显得不那么蠢笨了。
在仔细打量过这张熟悉但是陌生的脸之后，她看见镜中的女孩在褪下了这身长裙，在掀起衣角的一侧和放下之间徘徊——伊莉雅的大脑不止一次的敬告自己的手，何种事情可以做，何种事情要审慎地做...但是，她的手对这种老掉牙的高头讲章十分不屑，再次重申了如下原则：要以学术的态度对待如今的肉体，也就是要在合理的限度之内探索身体的极限，那么...
不行！不行！
伊莉雅此时用莫大的定力排除了那些超出她想象的想法，让不听话的双手在道德和自我规制之下屈服。可是那种背德和羞耻所带来的刺激逼得她的手上下逡巡，在颤抖到最后，她也终于答应欺骗自己——只是露出了精致的肚脐和白净的大片皮肤，作为对她之前最隐秘幻想的一丝满足。
“要我帮您吗？”
菲奥娜小姐，何时来的？是了，来帮我的。
伊莉雅此时陷入了短暂的宕机，于是开始追问自己到底是谁，从哪来，又到哪去这些终极问题。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双手已经很自然的环绕在了胸前，即便她根本不清楚，这个动作到底守护了什么——她低头看见了自己的脚背，越发感觉到了不适。
“不用了，”伊莉雅在之前尝试着研究来自身体的最深隐秘，因而穿得就稍显单薄，所以她不得不发出请求，“您要是能...”
“我是位医生。”
菲奥娜的身体称得上颀长，在她几步走到了伊莉雅面前时，她不得不让伊莉雅直观她宽广的胸怀，不过这也正方便了她接下来的动作——毕竟更高的身量能让她很自然地用手指勾起伊莉雅的下巴，强迫着她们的双眼交汇。即便伊莉雅试图侧开脸，躲避这温柔的目光，然而那施加在指尖的力量也不容她拒绝。
伊莉雅盯着那双沉静的眸子，身体也听话地渐渐软了下去——来自菲奥娜小姐的呼吸有些犯规，混杂着风信子和面包的清香。
“请坐到床上去。”
她的指令给了伊莉雅在身体逐渐变软之前适应的机会，伊莉雅必须劝慰自己这是正常的医疗行为——作为医生，这是对她身体的负责...
不行！不行！这太犯规了。
可伊莉雅能拿什么借口拒绝她的好意呢？她也只能背过身子，努力做出了无辜的模样，道了一声谢，迟迟不愿把脸埋进枕头之中。只是菲奥娜医生依旧在等待，灵巧的尾巴在身边随着光暗的交替摇曳，那双蓝色的眸子酝酿着不着边际的冷漠，只是她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烦，轻轻一推，就把伊莉雅推倒在床上，逼得她直面白色的柔软。
“那是什么？”
“尾巴。”
菲奥娜的回答很简短，但是做实了她的猜想。
伊莉雅的身体比大脑诚实太多，毕竟那条修长的尾巴在她的脊背上剐蹭着，从脖颈上慢慢流连到了腰间，那些柔软的倒刺附带着水的温柔，因而冰冷而湿润，在温热的皮肤上留下了独属于菲奥娜的印记。
当菲奥娜修长的手指轻轻掠过她的脊背时，伊莉雅经受了某种触电般的刺激，因而紧绷得像只惶恐的猫；当那条不安分的尾巴环绕过腰间时，伊莉雅感受到了冷冽的战栗——那些动作正暗合侵略如火，其徐如林的暧昧。
“好了，您很健康，伊莉雅小姐。”
上下其手的温柔戛然而止，就像发展部中唐突的休止符。她的理性在某个瞬间高呼侥幸，但是身体传来的渴求和贪念似乎更加真实，在某些更为期待的事情来临之前，被具象化的空虚和期望令她难受的咳嗽，欲望和理智在事实上的分野令伊莉雅不得不面对如今的窘境：她在期待，究竟期待什么却成为了难言的谜题。所以她只能嗫嚅着说出谢谢。
食髓知味？那也是有前提的。
“这是我的职责。”
菲奥娜小姐在笑，眼睛里却流出了平静。她反复地强调职业和职责，实在是不知道出于何故。是为了让伊莉雅为她多余的年头而羞惭吗？还是逼得她反思自己那些阴暗的想法？
“好好休息吧，”无论如何，这位正直的医生在不合适的时间保持着合适的距离，转身拿出了串玫瑰念珠，放在了伊蕾娜的床头，“我们的路还长着。”
“这是什么？”
“一份礼物。”
据她所说，有幸承载位格的存在者都会获赠这串来自联邦的馈赠，用以表征自己的身份。这串手链有着诸多妙用，而且根据每个存在者的道路稍有不同，虽然聊胜于无——比如菲奥娜的手链能够略微增强她的五感，让她裸眼的时候能在视力检查表上多看上一行。
听上去的确没有什么用。
伊莉雅收拾好了这些多余的念头，收下了这串鎏金的玫瑰念珠，这是她在启蒙之后的身份证明，独一无二。良好的灵性导能让她本就活跃的思绪变得更加发散——在呼吸和光影流转之间，晦暗不明的雾气在此刻渐渐升起，随着在她在物质界中的位置而不断迁移，时间和空间变成了意识和自我的表象，最后被狠狠地拘束进了一点。在那一刻，她似乎看见了时间和空间的最本原样态，那些弥散的丝线在呼啸，联结这每个独立的存在者，在破碎的空间和虚无里，那些丝线伴随着雾气，在那颗冰冷的太阳面前坍缩成了唯一的画面。
那颗太阳转向她，向她投来了一眼。
被窥视的感觉在瞬间压垮了她的心灵，连带着肉体也被恐怖的重量所压垮，伊莉雅高喊一声，捂住了自己的双眼，被多余的重量压在了枕头之上。紧接着，她看见了这只金属制的笨鸟从天边打着旋下坠，带着烟尘和毁灭的味道。两行血泪从她的眼角留下，几个呼吸中就打湿了床单，留下不可忽视的殷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