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还是不追,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是抓住眼前的人,还是追寻其他人的脚步,这两种行为,究竟哪种更高贵?
“快去吧”菲奥娜坚持着她的观点,把手腕从伊莉雅的手里挣脱出来,“我会等你。”
等待?在何种意义上的等待?
伊莉雅被推了把,侧着头,却正好看见了菲奥娜脸上伪装出的良善:她或许懂别人的内心,却永远不会懂伊莉雅此时的眼神。
所以她深吸口气,把散落的衣服都揣进怀里,在掩映的阴影之中,追着一深一浅的梅花足迹,跟着菲奥娜指出的方向追了过去。
这条巷子虽然罕有人至,而且她也分不清到底在哪,但是伊莉雅还是能听到车轮碾过石子带来的声音,嘎嘣嘎嘣的清脆,还有被时间冲散的话语声和调笑声,宛若就在眼前。汗珠从脸颊上滑落的黏腻触感,得益于回暖的天气,反倒凸显了风的清凉。不知何处正座落的喷泉带来了层粘重的水雾,反而是黏腻的温暖,近似于衣服的厚重。
她拨开这些飘散水雾,在阳台和绳索交织的网里找到了瑟缩在墙角之下的莉迪亚。如伊莉雅所想的那样,那大片大片白净的皮肤在阳光的抚摸下带着绯红的荧光,从身后伸出的尾巴勉强遮住那些引人遐想的部位。此刻,她的双手环抱在胸前,刚好遮住盈盈一握的丰满,配上噙着泪的蓝色眼眸,还有脸上淡淡的泪痕,正是犯规般的可爱。
不行!不行!
伊莉雅的眼睛在激烈的思想斗争之后终于被意志力所强迫,但是那道倩影依旧在她的眼前不断重复,从小腹蔓延而上温热让她感觉到了莫名的酥软。
“别看我...”
莉迪亚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颤抖,努力压抑潜藏的情绪。
“您的衣服。”
即便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然而发乎情,止乎礼才是正道。所以伊莉雅秉持着绅士的精神,连在脑子里那个的念头都没有,手上也是把衣服放在了地上。
不过,她的感官似乎从没有如此的灵敏过,那些布料摩挲皮肤的声音伊莉雅听的并不真切,她怀疑是否是因为太过关切所产生的幻觉,那些轻薄的丝线和带着蕾丝花边的长裙勾起了她的幻想,即便她知道这不合时宜,还是有了食髓知味的念头。
“谢谢。”莉迪亚在阳光的呼唤下慢慢穿上衣服,在拐角处却显得有些踟躇,她在犹豫中走近来,立在蹲坐着的伊莉雅面前,俯下身子,凑到了她的耳边——被风吹起的姜红色细发轻轻擦拭着脸颊,带来紫罗兰的味道,氤氲在沉默中,“好看吗?”
伊莉雅咽下口水,这是人在尴尬与危机前的反射。
“抱歉,我什么都没看到。”
装作无事发生或许会更加不错。
“您不去陪阿伦兹小姐吗?”
隐含着的愠怒被颤抖的声线压抑得很好,不知道是否是在埋怨她的隐瞒——说实话并不能赖在伊莉雅头上,既然莉迪亚小姐没问,她也没有必要回答。
伊莉雅当然没敢回答寻找莉迪亚的主意来自于菲奥娜的建议——善意的谎言对谁都好。
“我觉得您更需要我。”
这绝非恬不知耻,而是客观的考量,仿生学在此的确是如此不便之物,此招必可活用于下次。
莉迪亚稍微精神了点,伸出手把坐在地上的伊莉雅拉了起来,平心而论,菲奥娜的手要坚实得多,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而莉迪亚的手就相对湿软点,冰冰凉凉,让人不由得想起在雪地里散步的猫——她本来也是猫,这就让人不奇怪了。
“让你费心了。”
她侧过头,让伊莉雅瞧不见正脸的表情。
伊莉雅本来想问她为何一言不发地离开,但是显然这个问题不合时宜,所以她就只提出回去的请求。
“抱歉。”她把头发捋到耳边,让四只耳朵一同暴露在空气之中,“下次不会了,以后也不会了。”
“这和您没关系,”伊莉雅在她身后亦步亦趋,保持着合适的距离,这是对待猫的合适手段,“吓着您了吧。”
称谓的变换在某种意义上表达关系的远近,伊莉雅本身也不该因此感到惭愧,然而不知何所来的歉疚揪着她的心,逼得她跟在莉迪亚身后。
“我说,您和菲奥娜小姐之前就是朋友吧...”
“抱歉,是我打扰你们了...”
“我还以为你能做我的朋友...”
“还说了那么糟糕的话...”
引力与重力在何种意义上是相关的,这是个亟待探究的问题。
“不是这样的,”伊莉雅的话语比她的脑子要快得太多,也就给出了她的想法,“你们都是我的朋友。”
“可我讨厌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笑!”
她和猫一样的耳朵止不住地颤抖,暴露在伊莉雅的视线之下,细软的血管带着失落的颜色,连带着那片如火的姜红色都带上沮丧的味道,被阳光肆意的折辱着。
“抱歉,”莉迪亚忍住悲伤,只是加快了脚步,和猫一样轻灵,“又吓到你了。”
这就是被信任吗?伊莉雅并不知道什么东西正在汹涌,充血的四肢会因此刺痛,清醒的头脑会因此而昏沉。总之,就像火那样温暖,是暗中会在胸口里缓缓流动的液体,会让意识不知所往——如果那样的温热放上她的手,会让这只猫也觉得很温暖吗?
伊莉雅不清楚,但是当她抱住这只自怨自艾的猫时,她并没有想太多——直到发现了莉迪亚并没有太过抗拒,她才真的发现,自己其实无话可说。
“这就是你的猫吗?”
菲奥娜如影随形,不过只是站在另一头,安静地看着。
“不,她只是我的朋友。”
“只是?”那是被伪装出的精致,完美到挑不出一丝瑕疵,依旧眼含笑意,依旧云淡风轻,“真好。”
“莉迪亚,”这只猫伸出爪子,两只耳朵又立了起来,“很高兴见到您,菲奥娜小姐。”
“很可爱,有您这样的朋友真不错。”
她们的手完成了历史性的会晤,虽然也只有短短一刻,不过,朋友这两个字也被重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