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塞修士肯定也听到这些吆喝，因而也变得面色古怪，似乎正有片完全不同的境遇向他敞开，而此刻被阐明的事情发展变得奇怪起来。
“能不能上报...”
“不能，”他断然拒绝了，比她们想的还要快，“您现在属于非法存在者，尚未登记注册，理论上没有释放术式的权利，而且...”
而且之后是什么他没有言明，只是当成应当心领神会的东西加以阐明。
“预言者？”
“我建议您什么都不知道。”
何塞修士的警告有着十足的份量，连带着这只可人的猫也完全明白这背后的意思。
“那怎么办？”
“我求您去趟水族馆，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行。”
莉迪亚的耳朵又竖起来，直接拒绝了这个看着是送死，实际上也是送死的请求。
“不，我去。”
这并不是某种超人的道德感在作祟，而是关于人生中第一也最重要重要的问题——认识你自己。
关于预言的指向到底是什么，伊莉雅完全没有头绪，这份天赋所带来的究竟是诅咒还是赐福，她也没有头绪，唯独要让她亲眼见了，亲身遇见，才知道这份力量该如何使用。
“不行，”莉迪亚的反对并非毫无根据，连修业都尚未开始的存在者是几乎毫无护身之力，“你这就是送死。”
应该也不是送死，伊莉雅有理由相信，在这座城市之中，卡尔大贤者会保她周全，可是关于这些事情却不能向他们言明，因而就显得她像个莽夫。
“我陪你去，”莉迪亚最后的选择也同样出人意料，自然有生同眠/死同穴的悲壮，“就算有人无动于衷。”
何塞修士忍受了在他看来如此不公的指责，毕竟她们不知道这事到了内政部手上会以何等的低效而运转，作为高阶教士，他的权柄也决不能随意滥用，否则会被有心之人攻讦为一己私欲——虽然他确实满腹私欲。
更重要的是，他作为逻辑士的权限并不足以调动本堂教会的护教军，也不能以教会的名义做出任何警告，以教士的名义行动甚至会被裁判所盯上，所以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就是他现在的处境。
“您带上这个。“
何塞修士在陪同和挨骂之间选择破财免灾，被他掏出来的黑色方块闪烁着黑色的荧光，在光的附魔之下自有流转着的旋涡状波纹。
“短程折跃装置，银位阶的奇物，启动前需要三个呼吸，设置坐标就在教会之中，可供三个人使用；使用后三天内您会失去方向感。如果没用上，还请您还给我”
这东西即便是高阶修士拿出来也有些肉疼，拿出这东西也算得上慷慨。这位无利不起早的修士竟然舍得拿出这种好东西，也相当有情有义了。
“骆驼穿过针的眼，比财主进神的国还容易。”
莉迪亚依旧十分不满，对何塞修士悭吝的诘难在《圣言录》中亦有记载：物质界的生活对属灵的我们构成了极大的危害，我们的意志会被暂时的物质的东西所迷惑，贪图现实的享乐而全然忘却我们作为属灵的存在，失去灵性向上流转的可能。
“那这样谁能得救呢？”
对《圣言录》了若指掌的修士在解经和辩经这方面更加在行，这段话的原意是指不信神的人谁能得救，但是放在这里就显得有点异端：讲究苦行和奉献的修会竟然陷入了由股票、金钱还有各式各样的奇物组成的贪欲之中，这样的修士，难道还能算得上神的忠仆吗？
他给出的答案是当然，联想到他所做的事情与俭朴的生活。有理由相信，这位非典型修士把敛财当做了实现善和信仰的工具，把实现自己的价值认定为了增益神的恩典与荣光，把自己的功绩归结于神的拣选凡是自己做的，就是被允诺做的。天使博士的理论在这个时代重新演绎了救主和恩典的定义，终于给那些敢于应用自己禀赋的人一条进入神国的路。
即便如此，何塞修士在临行前一再叮嘱她们，如果事不可为，就千万不要逞能——而且伊莉雅所见的预言，也未必就指向那里，所以也没必要太过紧张。
话是如此说，但是这位高阶修士还是把两件修女服递过来，灰褐色的外套上印着金色的引擎和齿轮，紧身的设计在兼顾人体曲线的同时也方便行动——修女服从来不是什么不便之物，人体的美感本来也是诸神的造物，怎么能随便舍弃。
所以在这座新开业的水族馆前，那些好奇而灼热的眼光落在伊莉雅身上时，她还是太过不适，即便莉迪亚挡在她的面前，她还是有些赧然。
莉迪亚牵起伊莉雅的手，十指相扣，软软地像猫的肉垫，熟悉地就像做过千百次，有着把心思吸附其中的柔软。
她在想什么呢？不行！不行！
“专心点。”
莉迪亚在她耳旁告诫着，突出的气息轻柔而美好，吹动那些柔软的毛发。
她们在外围买了票，却往地底越走越深：半埋在地下的水族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透亮，反而处处透着压抑。靠在外边的围墙在地上开了个不大的口子，标牌上什么都没有，藏在北方大道的一角，只有两个袖口带着铜星的人守在那边，身材笔挺，服装精致，耷拉着肩膀，把眼睛藏在了平和中——嘴边抿成了一条线，倒是仇恨的模样。
“请进，”他们连票都没查验，只是单纯的应付着有可能的检查，两位先生的眼神在她们牵着的手上停留了阵，然后迅速地收回，似乎承受不了这么明澈的黑暗，“祝您下午愉快。”
他们没有立马合上门，默数好几个数，确定了每次放行的人数——这个午后并没有太多人，所以伊莉雅也并不需要排队。
地上的部分其貌不扬，在地下的这部分却格外精致，逐渐柔和而强大的光线被水波切开，升高的流明照出手工编制的地毯，从阶梯的这一头铺到更深处，上面的鱼也在阴影中游动，大概是某种海怪，长着四只脚和三个头，在正中的那个头顶着水面，生着独角。
“比希莫斯？”
“利维坦。”
“独角兽。”
两个人结伴而行，却有三个答案，对吗？不对，我和你说不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