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给我干哪里去了?
对如何描述这个怪物,伊莉雅给出的答案是比希莫斯,但是这种巨兽只生活在陆地上,显然,她犯了知识论上的错误。莉迪亚认为这是海怪利维坦,但是利维坦实质上是海蛇,这东西这么多腿,非要说是海蛇是不是不太尊重别人了。
最后那个声音说的是对的,独角兽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是这个可怖模样,鉴于他说得是对的,所以两个女孩点了点头。
有些不对。
“你是谁?”
伊莉雅在下意识之间把莉迪亚护在身后,奇怪的绅士精神以奇怪的方式展现。
此刻的地下通道中湿冷无比,她们的手指之间因此沾满透明的液体与和细小的水珠。那些淡黄色的灯光并没有能驱散伊莉雅心中的阴霾,反而激起了更大的疑惑。
“您没看见我?是了,我总是和它们说要加个把手,”那是不起眼的侧门,被契合在墙壁之中,从门后溜出来的人满脸歉意,努力把声音保持在不高不低不深不浅不粗不细的境界,只是重音的分布有别于一般的语言,所以听起来太过点奇怪,“吓着您了?”
其实的确是被吓着,但是伊莉雅脆弱的自尊心不允许她如此。
这位从门后钻出来的先生穿着身银白色袍子,在惨白的电灯映照下看起来并不分明,只是看见了连续的四个口袋按照左右上下的顺序排布起来,在右上方里插着只金色的钢笔。那副淡蓝色的金边眼镜搭在他的耳朵上显得有些聪慧——不含贬义。两只眼睛大而有神,所以现出了半点儒雅,还有半点神气就来自于他坚毅的五官。
“克劳伊,您称呼我克劳伊就好”
“水裔?”
莉迪亚小姐有些疑惑,在身居内陆的地方能遇上水裔,也是件稀奇的事情。如果不是她的修业也包括水裔的一部分,也很难认出这些只分布在迷雾海周围的族群。
“正是,”这是让人很难讨厌起来的说法,看这架势,他正是这家水族馆的主人,“也很荣幸见到您。”
伊莉雅上前两步,显现出了习惯性的保护欲。
“两位修女愿意屈尊,正是鄙人的荣幸。”
莉迪亚牵着她的手有着十足的力气,那根多余的尾巴还轻轻扫过伊莉雅的背后。
克劳伊先生作为主人,他与这里与有荣焉,按照他的讲法,在这里弄起这座水族馆并不是一件简单的工作——无论是从行政还是从技术层面上而言,养护这么一座水族馆实在太过困难。
“您要是能多带点人来,就帮大忙了”他说话的时候耳朵后的鳃总是一张一合,继续补充着濡湿的空气,“赚钱,真不容易。”
这里当然算是人迹寥寥,符合刚开业的状态,多赚点钱,对谁来说都差不多
“您是今天下午来的第十三对嘉宾,也是最后几对。”他眨了眨眼,伊莉雅看见那两层眼睑和眼皮,“您跟我来,下午的展览就要开始了。”
他拍了拍手,就来了两个蒙面的仆役,在这天气下依旧穿着清凉。
“梅洛,塞壬,请带她们下去。”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展览的钱是何塞修士付的,让我们感谢他——这并不好笑。
这好像是水裔?伊莉雅看着她们耳后的鳃一张一合,止不住地想着这些问题:水裔经营的水族馆,似乎很有说法。
她们到宛如伤口的深渊面前止步——深沉的黑暗在此沉湎,只在最些微的地方露出微笑。
“这是什么?”
没人回答她,只有莉迪亚小姐越发紧握的手给了她更多慰藉。
随着视野的深重,清冷越发的明显,直到连呼吸之中都带着水汽,雾气似乎在弥散,又似乎没有。
“您再等一会,待会就开始了。”
不知道是梅洛还是塞壬如是开口,在黑暗中的等待把时间拉得无比之长。
随着齿轮轻微的颤抖,克劳伊先生掣着蜡烛,一瞬间的光亮熠熠生辉,随即就被黑暗进一步吞没,扎进了在场每个人的眼睛里。
不是这个光...
她对着莉迪亚摇了摇头,显现出精致的茫然——所见和所想到底在何种意义上是合为一体?
“见证造物的奇迹吧。”
克劳伊先生此时却有着全然缄默,和初见他的时候相比沉默太多。
他把手里的束棒高举过头,随后一把扎进了高台上,任由着里面的齿轮互相倾轧,
先是轻微的触碰,然后是电流在导体奔流——颤抖的空气因此开始颤抖,而后,整座水族馆似乎活了过来,金属齿轮互相啮合,蒸汽的声音突然震耳欲聋,金属爆发出强而有力的撕扯,那是受囹圄和穷尽之后爆发出的怒吼:这声音声振林樾,在广大的空腔中回荡不休,带起的回音从上至下,无边无际。
光,伊莉雅看见了在幻象中爆发出的光。
此刻,她的眼睛又开始流出了鲜血的印记。
这些金属在电流和蒸汽的双重作用下屈服,按着克洛伊先生的构想而缓缓拉开:先是一缕光,从幽深的穹顶投下。这道缝隙在时间的维度上不断拓展,直到不容忽视,那些光的海洋由是倾倒而下。此刻,头顶并不是山和土,而是遍布在视野之中的璀璨光辉。
辉耀的光线在动念之间就转变了自身的颜色和形态,在这地下不知道多少米的空腔之中,宛如从高层空间之中渗漏。这光线从克劳伊先生的头顶照射下来,照得透彻,连带着头发的细节都看得一清二楚。这是地底,却又不是。高远穹顶并非死板的岩石,而是无限辽阔的水域。紫色的光如同瀑布一样照在了这个地下的洞穴之内,伊莉雅此刻才看清楚,她们在巨大的玻璃腔体之中,从上至下,从前往后都是玻璃反射出来的光,只在高低不等的位置,被设计出了十二个空洞——加上她,就正是第十三个。
此时此刻,她们的头上,脚底全是寒冷而缄默的玻璃,冷幽幽折射出淡紫色的光辉。
它在流动在呼吸,在思维的尽头摇来摇去,在肉眼之中穿行。而这片绚烂的紫色之中也游弋着阴影,那是她数得出名字和数不出名字的怪异生物。
她们正对着只蠢笨的头足类生物,它尖锐的口器掩埋在触手和触手之间的缝隙中,肉质的吸盘带着倒刺,紧紧地吸附在玻璃之上。
“您所见的,正是参孙。”
塞壬,这应该是塞壬,听声音就该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