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莉雅大概是在几天后醒来的。何塞修士守在她的床边寸步不离，忽然见她起来眼睛亮了一会，随后又暗淡下去。
“您醒了”
“莉迪亚呢？”
用问题回答问题，这是人和人交流的一部分，不得不尝啊。
“她先走了，”何塞修士沉住了气，高阶修士的涵养在此刻显现无疑，实在让人找不出诟病的地方，“回来之后，她身上出现了些良性的异变，学院里提前让她过去，接受研究。”
伊莉雅停了会，让自己陷入不真切的思考。
“她留下什么了吗？”
“没有，”何塞修士替她打开了窗户，让风吹进这间封闭的屋子，“你觉得她该留下什么呢？”
她会留下什么呢？
朋友只不过是个过客，在每个人的世界中惊鸿一瞥而已，她们就止步于此了吗？
不行，这样不行。伊莉雅欠下的东西越来越多，让她守护别人的愿望都快变作笑话。
“我想帮上她们。”
何塞修士的脸挂上奇怪的笑容，那是某种戏谑和嘲弄，只有你深陷其中才看得分明。
“你怎么帮？”
这种严肃的问题太过麻烦，她的确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帮上她们，伊莉雅现在连常识都不知道，思虑这些问题似乎也太多了。
“我会帮上忙的。”
“你会帮上忙的，”他的声音缓慢地提高的八度，然后降下了四度，拉出完美的曲线，“你知道位格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
“位格，就是对我存在样态的确认，你真知道自己是谁吗？”
第二次沉默是如此地震耳欲聋，让人完全找不到北。
“认不清自己的人，不配侈谈位格、责任与能力。”
“不...”
“回答我，”何塞修士的打断太有力度，让人完全插不上话，“你到底是谁。”
第三次伊莉雅没有沉默，正如她指出过的那样，软弱的她已经死了，剩下的只可能是更软弱的她：“伊莉雅斯菲尔·索尼娅·维特根斯坦。”
“很好，”何塞修士总算来了兴致，他也首次直呼她的名字，“很好，伊莉雅，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你又是为什么要开始修业？”
“我...”
“好好想，这才是问题的关键。”
何塞修士很满意地看着伊莉雅开始思考，别人一思考，他就发笑，真是个妙人。
“我不知道。”
承认自己无知是发现知识的第一步，也应该是最重要的一步。
“这个问题，我也不清楚，但是对这个问题的寻找，就构成了修业的过程，一份位格，对应一条道途，这是铁律，”何塞修士少见的多说了好几个字，现在，他的眼睛里闪烁起了金钱的光芒，“接下来，我就要教你第一法则。”
“什么？”
“这个问题暂且不收你钱，”他理所当然地扬起了头，“第一法则，就是等价交换。”
好啊，绕了半天，竟然又绕回了钱之上。
看在金钱的面子上——天呐，诸神在上，高阶教士谈及这个到底是多么的亵渎——何塞修士好心地替她解答很多常识性的问题。
首先，他讨论了灵性到底是什么。按照通说，灵性是灵界之中物质的投影，就像照片的底片和照片一样，灵界就是底片，物质界就是被给出的照片，从底片到照片之间，使得照片成型的就是灵性。灵性因而充盈在物质界的各个角落，包括自身，包括一切有着物质存在的东西，这也就是灵性能够改变世界的原理。
其次，他解释了修业的全部——修业其实是选定的研究方向，也就是专业化的培养方案，按照方向可以笼统分为神秘学、灵性学两个大类，前者近似于自然主义下的传统流派，比如炼金术、魔法、威卡之类的传统，后者是理性主义下以建构为基础研究，包括时髦的电动力学、仿生学等学科。
最后，他特意解释了关于联邦十二个世界的全部，他们所在的十二世坏隶属于开拓者队列——即这个世界尚未被联邦完全纳入统治，依旧存在异界土著和联邦之间的矛盾。菲奥娜就是被这群土著人中的强者所暗害，可惜，她也不知道。菲奥娜小姐是字面意义上的没有心的，其余地包括了几个铸造世界，几个农业世界和作为联邦核心的第一世界——也就是议长阁下的驻跸。
“关于礼装，术式这些内容，恕保密协议约定，我没法透露给你，在七天之后，对，你昏迷了七天，请不要做出如此奇怪的表情，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他重复了好几次，不得不放弃了这个赚钱的机会，“你还会受到完整的教育。”
他立马伸出手，接过了伊莉雅的信息卡，放进了那个似乎泡过水的颅骨之中，让他嚼吧嚼吧划走了二十二金比索十三银比索——有零有整，让人信服。
“你在进入学院之后将会连入牵星，到时候你会更加明白。”
这还得熬多久。
“您有什么建议吗？”
“对于天赋者，我没有。”你实在分不太清他到底是在嫉妒还是在艳羡，或者还是两者都有，“但是一般而言，你得到了多少，就应当付出多少，所以天赋，大概不是赐福，也很难说是诅咒。”
那么代价是什么？伊莉雅？
肯定不是所有的一切吧，不然很难解释为什么她现在还活着。
“你不能控制你的天赋，那么就应该谨慎对待，”何塞修士这会倒是很真诚，估计是收得太多不太好意思，“当然，你进到学院之中就明白了。”
又是学院，真是省事啊，把所有需要深思的东西都丢给明天，换来了现在的轻松。
“学院，到底是什么？”
“三一学院，和其他的大学并不太一样，”何塞修士对此似乎不算太了解，“三一学院依旧是古老的聘任制学院，学生会承担校务会的全部职能，教授都是一具投票而聘任。”
“前身又是三个教会的修院，用来专门培养修女，所以所有的教员和学生都是女孩。”
他说这句话时候特意看了伊莉雅一眼，没看见意料之中的表情，让他实在有些失落。
“你到时候会明白的。”
意味深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