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之前还合上的门这时候已经訇然大开了,这三扇大门之上满是关于开拓者的受到拯救的故事,此事在《圣言录》亦有记载——凡得救的,将过三重门。由此再往上则是彩色玻璃,撕碎片片阳光,幻化出了无限的泡影,外檐上停满了凶到蠢萌的滴水兽,那些见不得人的脸都藏在了石头做成的羽翼之下,日晒雨淋留下的痕迹很浅,也就是说,它们都还没来得及变老。
预言系所属的学院还得往里走,得穿过人流汹涌的主堂,还先得同好几个高挑的女孩碰面。她们“目中无人”,总是盯着奥菲利亚修女看着,伊莉雅也乐得清闲,只是互告声抱歉,就从耳堂的右侧转进楼上,在廊柱和廊柱之中拉开扇挂着铁链,咿咿呀呀才能拉开的铁门。它估计总睡不醒,抱怨着为什么老有人在打扰清修。
进门之后正好是两个完整的书架,从这头铺到那头,奥菲利亚修女此时才从莺莺燕燕中穿了出来,高耸的胸脯微微起伏,盯着靠着窗户的那里摆着的完整八芒星——八个圣徽按着方位摆放的整齐。
在这神圣的标志下正放着张桌子,两堵书之间埋颗金色的脑袋。
“呀,有人来了。”
这个土豆般的脑袋抬起了头,清亮的眼睛藏在副厚厚的眼镜之后,她嘴角略微勾起,显现出了对新人的兴趣。
“预言系的?”
“是...”
“那不奇怪了。”
她从伊莉雅手上接过了信息卡,往兔子一样的沉思者嘴里送了送,等着它发出了嘎达嘎达的声音,再拍了拍这只兔子的脑袋,让那些粘液遍历了信息卡的全部。直到这时,伊莉雅还是没弄清楚,对方说的不奇怪,到底是何种意思。
“您出门左拐,见到第一个房间,推门走进去,克里斯蒂亚娜教授正在等您。”
“什么。”
“她知道您要来。”
那这的确不奇怪了。
奥菲利亚修女的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古怪,她推脱了自己还有些事,就说要替她把书先送回宿舍。她听见奥菲利亚修女和这位被称作妮娜的修女调笑了两句,就像正逃避什么。
“祝你好运。”
这是什么意思。
伊莉雅按图索骥,对着未知的未来撞了进去,不过她要是知道关于克里斯蒂亚娜教授的风言风语,还会如此莽撞吗?诚如伊莉雅在这间布满了灰尘的房子所见,激进的人把这位教授称作怪人,保守的人认为他们说的太保守了。这位常年躲在套子里的教师连上课都带着厚厚的口罩,瘦削的身子像个圆规样扎进混凝土的地里,伶俐地在讲台上转着圈,每当有人出现在她的身边到危险的距离,她就会不动声色的再远离上那么一点,每次也就那么一点,就有了足够的距离。
她兼着预言系的课,也兼着星相学的课,对于这么样个怪人,太多人习惯和她保持距离,她也乐得清闲,这样就没有人在意这身斗篷下到底藏着个怎么样的人了。
“日安,教授。”
伊莉雅在这间昏暗的屋子里和她见了礼,乖巧地坐在这位闻名遐迩的老师面前。
这件斗篷在这间满是灰尘的屋子里纤尘不染,独独光芒璀璨,像是繁星织就的光华,湮没在尘世之中。
“您看见了什么。”
天道周星,物极不返。
她又看见那颗冰冷的太阳,伊莉雅确信她和这颗蓝色的太阳有着本质的联系,借着这些无比深邃但是一寸寸铺平的光芒,她的视野里呈现了一捆又一捆的线条,纯粹的颜色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团又一团的线,掠过房顶,探入云间,汇聚在一点之上,牵动着每个人,编制出了灿若星辰的命运。在无限高邈之处,那无边的点和有限的光抽搐着,让伊莉雅眼睛里又流出了血泪。她依旧说不出自己到底看见了什么,世界的缄默让这借助无穷威力而展现的光不带着热量,反倒是纯净到令人害怕。
“我明白了,”在教授的指尖泛起了寥寥的星光,那冷峻的太阳由此被拓印进了辽阔的宇宙之中,被轻轻一点,就在这间屋子里绽放出纯粹蓝色的光芒,“你应当和我走这条路。”
从眼中传来的剧痛逼着伊莉雅低垂下头,两行血泪落在地面上,绽开了血花。
“不行。”
伊莉雅记得自己同卡尔大贤者的约定,有人还等着她拯救。
“为什么?”
“一份位格对应...”
“一条道路,”克里斯蒂亚娜教授重复了何塞修士的话,“但是对于你来说,这是两回事。”
“什么?”
“过去的你能行一条道路,现在的你也能行一条道路。”
在克里斯蒂亚娜的解释之下,四连型曼荼罗样式在改变伊莉雅的存在样态之前,就已经帮她确立了位格的成立,在她的存在样态改变之后,又为她送上了一份位格,那么,她现在就有行两条道路的权力。
“所以,心理学的东西,你可以放下,”她停顿了一会,“星相学的学习,你必须得跟我继续。”
哈?
“这枚胸针,就算我送您的东西。”
那些璀璨的星光在她的掌心内凝聚成了一枚朴素的胸针,在伊莉雅意识到这是什么之后,广袤的宇宙本身就对他敞开了样态。生命、世界、宇宙还有其他到底同半人马所饲养的毛茸茸小生物有什么关系——她在这里得到关于这些假想关系的启示:共时的存在。被给出的共时性把这一切都联系在一起,于是,漫天闪烁在外层空间之中的星辰才和作为存在的我产生联系,这也就是为什么那颗遥远的蓝色太阳闪烁在每个幻象前。
“那就是你的命座,被给定的奇点。”
伊莉雅和克里斯蒂亚娜教授在某一个时间和某一个地点,看见同一个未来,只是对伊莉雅而言,这个未来太过暗淡,她全然看不清。不过,在她们命座的交汇下,那颗弥散着紫色雾气的流星,在那颗蓝色的冰冷太阳面前一闪而过。因此,这位古怪的教授应允伊莉雅如下:“我将引导你走上繁星中的道途,直至我的星辰暗淡,而你将会赓续万千星光,直到被应允之时。”
伊莉雅的问题太多,可惜克里斯蒂亚娜教授完全没有回应她的心思,她的幻象在应允之后就消散在了空气之中,只留下一地的灰尘,和着还熠熠生辉的碎片。
“这一切值得吗?”
“值得,我还有点时间。”
克里斯蒂亚娜教授在寓所里吐了口血,血液里也满是星光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