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第二天早上，在大修院之中她们应当担待伊莉雅的困倦，任谁晚上被人夜袭，都会精神不济。几个小时的冗长典礼被伊莉雅的玻璃般的肢解成了若干个片段，她在清醒和睡眠之间之间徘徊着，有意无意之间的一瞥，瞧见了在高台之上喋喋不休的女人。
伊莉雅听到她的名字，大概是阿德莱德夫人，她也看到些片段，但是大多都没有办法确定这些只鳞片羽的含义——这位丰腴的夫人几乎占满了整个讲台，有人怀疑是因为太难给阿德莱德夫人找到个座位才让她一个人站着，否则不能解释为什么在一堆铭牌之中唯有她鹤立鸡群。
她被肥肉充满褶皱的手安分的放在胸前，声音洪亮的却响彻整个大厅，如果忽略她艳丽的装束，就像只在歌唱的百灵鸟，只是这百灵鸟稍显大了一点，完全显现出此方世界物产的丰富——可惜这完全忽略不得，所以只能任由那种吊诡的感觉发展。冗长的叙述之后阿德莱德夫人终于舍得说些什么有用的东西，拍了拍手，终于宣布了这次盛会的结束。
这不是无眠的梦境，这是在谵妄中希求的自由，她隐隐约约看到了身旁的人慢慢的站起，他们随着起到的的节律缓缓摇摆，摇摇晃晃地压在了她的身上，缓缓地压出了她身体中的最后一口气，用牙齿轻轻的剐蹭她的皮肤；一瞬间，水、自鸣钟、光，还有她自己以及摇晃着的凳子那些她深爱而不自知的景象，那些牵挂着的人，像雾气遮盖了她的思绪。
伊莉雅感觉自己的脸被湿漉漉的手轻轻拍了两下，那温润的触感就像白色的毛巾，强调颜色是因为中她直觉认为毛巾应该是白色的，一如面包也是以白面包为主，不带有任何其他意味，也没有其他暗示，只是如此的意向性活动进行说明，以此观照出作为日常生活中被直观忽略的东西。
“该醒了。”
伊莉雅在夜袭之后保持着高度的敏感，特别是在半梦半醒之间，虽然在昨晚担惊受怕之后，她依旧靠着墙角睡着了——还好在后半夜，伊芙琳完成了她的允诺，不然她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如此坦然面对自己欲望的室友。
此刻，骤然射入的光线逼出了她的眼泪，即便如此，她还是在川流不息的人潮旁跳将其来，同一只兔子一样敏锐——她总算睁开眼，以至于她现在才明了嘈杂的退场，她不确定自己究竟在哪？她似乎在一团迷雾中爬了起来，她认出了这里是三一学院的圣所，也就是礼堂。
哇，礼堂。
可是为什么她在这里，困倦感攫住了她的思维，往里面加满了铅水，这会她回头看见了谁在她背后，莫名的熟悉。
哼，来者不善。
等等，谁才是来者？
菲奥娜的脸此时有些不真切，毕竟昨天，妮娜修女才告诉她眼前的人在外面忙于教会的任务，此刻突如其来的照面，让她突然手足无措。
“好久不见。”
菲奥娜先打声招呼，和煦地同风一样。
风吹散了伊莉雅的睡意，特别是陡然料峭的阳光照在她身上的汗渍上，没有暖意，反而带来丝烦躁。
“您怎么回来了。”
“导师要我帮您，”她拉开凳子，挤在伊莉雅旁边，“你需要指导。”
菲奥娜的脸依旧是那么完美，挑不出一丝毛病，精致到假的地步。
“导师吗？”
伊莉雅烦躁地重复了这个词，咬牙切齿，非得要咬下什么才满足。
“是的，您知道牵星吗？”
“不知道。”
莫名的压抑逼得伊莉雅喘不过气，她开始深呼吸，莫名出现在眼前犹如橡胶和黑褐色的树根不可名状的东西到底从意识中来，还是真实出现在眼前？这些不可言明的烦躁近乎于八十二只蚂蚁分成了九十六路在白色的雪上徘徊，她侧过脑袋，瞧见了伊芙琳被人潮裹挟着冲出了大门，那神秘的微笑稍稍缓解了她无所指无所来的烦躁本身。
“牵星，是一套按照共时性基础在灵界中排列的交流网络。”
根据菲奥娜的说法，每一个存在者在凝聚位格之后都有独一无二的灵性特征值，信息卡的原理正是藉由如此的特征值确认身份。而根据沉沦者海格的理论，存在者之间的关系是“共在”，并非高举出世，这就给基于共时性的牵星网络的实...
“够了。”
伊莉雅开始咳嗽，她咳嗽得很厉害，在阳光的衬托下就得更厉害了，撕扯着的风箱声从她羸弱的肺叶里拉出来，弯着腰，让世界绕着她走。
“您没事吧。”
“没事。”
伊莉雅躲开了她的关心，膨胀起来的烦终于在直观里膨胀成一团——无来由，无指向，倒不如说是自己的问题，尤其是在面对那份虚伪，她即将开始呕吐。
“您继续吧。”
伊莉雅告诉自己这里谁都没犯错，是她希求的太多，逼得自己和世界一起犯了难。
“按着这里，”那张藏在她口袋里的信息卡被菲奥娜小姐从口袋里掏了出来，塞进了她的手里，“把你的灵性灌注进去。”
这个词的动态感很强，却依旧陷入抽象本身的境地，她不明白灌注是什么意思，只是被动地按照要求，把思绪带进了这张卡中，被撕扯和割裂开的意识让全新的场域由是生发出来，这部分的存在逻辑在先而非实际在先，全然的色彩来自物质界之外，一本又一本的书从视线的尽头自行跳出，在她头上，正是灿烂的冰冷太阳，正勾连着另外一个伊莉雅。
为什么有两个她？
她不明白，她们也仅仅是在五官上一模一样，那和小麦一样的肤色以及略微出彩的肌肉线条配上一头惨白的头发，和她完全是两种面向。
些微的星光从伊莉雅的肩膀落下，暗红色的信封上用花体写着菲奥娜的名字，被这冷冽的蓝色光芒一晒，就跃出了浮在空中的信。
伊莉雅没看，直接让冷峻的光芒烧成灰。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如果每一颗星辰都对应着一个人，那么这片瑰丽的星空到底按照什么承载，亦即，到底谁在看...
伊莉雅没来得及回答这个问题，来自物质界的纷乱逼得她的意识回归自身。
伊莉雅站起身子，对着菲奥娜笑了笑，伸手试着把她从椅子拽起来。
她直觉自己是在和山做斗争，山没有过来，反而是她走向了山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