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实训让伊莉雅认清一件事，对于求不得的，就应当保持开放的心态，不过这也让她的风评从可爱的女孩，变成了可爱的射不准女孩——这也应当是风评被害的一种，只是这两件事都是真的，实在让人张不开口反驳。
客观地讲，在实训之后再安排晚课并不是一件值得称赞的事情。所以主导课程安排的学生会总是把自己藏在被推出的阿德莱德夫人之后，而且食堂的晚餐也实在是不容恭维，禁欲主义有个根深蒂固的认知：把三明治做得引人入胜，甚至哪怕只是稍微好吃一丁点，都是只有异教徒才会犯下的邪恶罪行。
所以，在这个四处漏风的大厅，伊莉雅和煮不烂的豆子较劲的时候，奥菲利亚修女递来的这份戚风蛋糕有多宝贵当然自不待言。
“辛苦您了。”
她开口就是不可捉摸的歉疚，让人忍俊不禁，所以伊莉雅只是想笑，毕竟下午劳累了那么久，连抬手的力气都没剩下多少了。
“没什么，你的妹妹，很有意思...”
确实很有意思，她一想到今晚可能将要发生的事情，就忍不住头大。
“我已经和她说过了，伊芙琳，会注意的分寸的...”
“我希望如此。”
伊莉雅不顾形象地拱着那份蛋糕，鼻子上全是奶油，如果你的手也抬不起来，又想分食这块的话，你也得这样。
“诸神在上。”
奥菲利亚修女拿起了带来的勺子，切开了半角蛋糕，喂进了伊莉雅的嘴里，那白色的短发遮不住奥菲利亚修女的耳朵，微微有些尖锐，和狼有些相像。
“我自己可以。”
“我知道。”
她自作主张，替伊莉雅擦掉了鼻尖的奶油，身旁那些锐利的视线刺穿了这颗番茄的内心——伊莉雅坐直在凳子前，假装自己是半个番茄，还有半个番茄已经烂在地里了。
“您在怕伊芙琳。”
伊莉雅的猜测似乎命中了什么，逼得奥菲利亚修女不言不语，只是把剩下半块蛋糕送到了自己嘴里。
诶，那不是我的蛋糕。
“哦哦哦...抱歉。”
“你们是亲姐妹吗？”
“不是，是义理上的。”
按照奥菲利亚修女的说法，在社会化抚养机构中的人有机会被教会看中——伊莉雅自己也是社会化抚养机构出来的，为什么她不知道——而她和伊芙琳修女相差不大，都被同一位大佬看中，这才有了继续学习的可能。
这下伊莉雅明白了，亲情变质了——昨晚伊芙琳的态度，更像是恼羞成怒，伊莉雅怎么会犯错，她不会犯错
“她也很喜欢吃戚风蛋糕，您知道的。”
伊莉雅知道个锤子，所以先告了别，捏着玫瑰念珠，逃离了那些带着不加掩饰的嫉妒，奥菲利亚修女受欢迎的程度远超她想象，只一会身边就被淹没了。
不自知的人才是最可怕的，伊莉雅在某种程度上还是讨厌麻烦。
气动钟的钟声骤然响起，打破了这半晌的喧嚣，到底是谁发明五功五礼呢？真是个虔敬的天才，消磨了时光，也逼得人不得不适应。
晚祷的形式稍微自由，也不再强调共融圣事与诸圣相通功的概念，只要在钟声响起的时候默念救主——对于伊莉雅这样的平教徒而言，一般是把自己的救主放在第一个，她是知识与智慧之主的信徒。
当然，对她而言，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开摆，反正就算是何塞修士也只在周末礼拜，过去吃两块饼干就走，不给饼干就不过去，顺便问牧师为什么圣血不能是咖啡。
对于高阶修士的疑问，这位好好牧师会顶起和墙壁一样的胸膛笑着。尽管伊莉雅是知识之主的信徒，但是未必不能在机械之神的教堂里礼拜——反正诸神都不在意，要有意见早就说话了。
她听到三声钟响的时候还没到教室，所以就学着周边的人一起低下脑袋，气动钟总在同一时刻响起，然而没法一起结束，她记得很清楚，只要默念十二下心脏跳动，泵出了多少血液在体内往返。
晚祷结束之后，她就加快了步伐，终于在铃声响起之前赶到了教室，所以她有理由怀疑，这严苛的时间只是为了逼得人手忙脚乱。
阿德莱德夫人比她先到的太多，以至于伊莉雅怀疑她根本没有完成晚祷。
她也拿着教鞭，只是教鞭上有些倒刺——谁家好人的教鞭上有倒刺啊！
作为校长——名义上的，只是体现她的地位，以及作为发泄的端口，实际上的校务都是由学生会一手操控——她教授的课正是最基本的灵性学原理。
这只健硕的百灵鸟在讲课时倒是沉得住气，即便她已经推定在座的所有人都已经预先学习过相关方面的知识，她还是一字一句地从引论开始讲起。
这些引论本身并不重要，何塞修士看着钱的面子上已经给她讲过，但是特别是术式这些限于保密协议他不能传授的东西，阿德莱德夫人还是讲得很清楚。
“术式、符文、仪式，归根到底是理性对灵性本身的运用方式，就好像电力驱动机器那样，灵性作为燃料，驱动术式，术式本身和灵性的关系就是形式和内容之间的关系。那么有的人会问，灵性本身不需要依靠术式就能显能，那为什么需要术式呢？那是因为，术式本身能提高灵性显能的效率，改变作用形态，对于这两者之间的比率关系，我们一般会用灵性常数作为计量单位，如果一个术式的常数大于一，我们就认为这个术式本身是合理的。”
“这是个最基本的通讯术式，你们大概都已经学过...”
阿德莱德夫人的在黑板上画个三维的术式，大概是两个锥体上下叠放，中间留下了作为变量的东西。
她的目光游移不定，在某个瞬间同伊莉雅交汇，即便她已经坐在这个空旷教室的最左边，即便神学院的学生并不少，即便...
伊莉雅忍不住了，还是自己站了起来，她自觉有人在看着她，她也觉得自己被人看着。
“好，有同学自愿站起来了。”
又被算计了...
伊莉雅被逼得当着所有人的面做了自我介绍，好奇的目光在她背后逡巡，化作一条鲶鱼从脖颈之后慢慢游下，在尾椎之上跳入了虚空。
“您把特征值填进去，”阿德莱德夫人留下她的特征值转化成的三维坐标，大概是按照行列式的算法分布，“接下来描绘出这个术式。”
她不明白操纵是什么感觉，只是按着这个模型摹画了图形，随后思维的一部分就填入其中。
“如果您控制力不太够...”阿德莱德夫人说到一半突然闭上了嘴，转而变成笑容，“很好，请坐，你很不错，伊莉雅修女。”
彼时，伊莉雅听着心灵通讯之中阿德莱德夫人的指示转来转去，像个故障机器人，也就是像个小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