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芙琳修女似乎很受用,她坐在地上,满眼都是期待。
欲望和爱的界限并不分明,伊莉雅其实说了谎,向外希求的欲望最后都会回到我们自身——欲望,说到底是潜意识中不足的体现,越是渴望,反倒越是缺乏,多的自然越多,少的当然会越少。
所以对方的所期待的,或许也是她所期待的,可是她到底是在期待什么呢?
难说,但是她不能露怯,对付一只狼,你必须要直面它,你的眼睛要死死盯住她,你的身体要对着她,你不能松懈一点,不然一旦闻到了恐惧和动摇,她就会一拥而上,把你扑倒,对你大快朵颐。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但是就算在下面,也必须是伊莉雅自己选的。
“把鞋脱了。”
伊莉雅下意识地命令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从何而来,她在说出之后就感到不适,她想起着两天她还从未休息过,也就未曾把靴子褪下——为了搭配昨天的穿搭,她还特意选了双马丁靴,再加上连日的奔波...无来由的羞耻逼得她的脚收了回去。
可她为什么要担心?
她的追问从这里开始,因为她害怕那奇怪的味道会让别人感到奇怪,会让人觉得她不检点,会让她人困惑,会让她人厌恶。这就是伊莉雅在试图唤起别人的好评的创世,尽管别人没有对自己的好评一一也“不配”获得好评,但却也跟着相信别人要对自己的好评。
这绝非主人的道德。
她的退缩被伊芙琳尽收眼底,伊莉雅退却一点,她反倒往前一步。伊莉雅收回的右脚,此刻却被高高举起,伊芙琳的手指从小腿的曲线上划过,指甲摩挲着细腻的皮肤,稍稍用力就留下了凌乱的红色痕迹,只有细微如针扎的疼痛,被濡湿的指腹扫过,随即变作异样的麻痒和奇怪的温暖,沿着肌肉的线条和皮肤的纹理蜿蜒而上,从皮肤的表层不断潜入了血肉的缝隙里。
靴子上的绳索在她灵巧的手指下没有起到一点阻碍,只需要轻轻发力,这双靴子就自然而然的褪下,白色的袜子在长久的黑暗里带上了些许微微的黄色,氤氲着的水汽袅袅而上,在稍冷的天气里扬起白色的烟雾。
这些白色的气团跃升越高,最后,在很高的地方膨胀成目力所不能及的颜色。看不见的东西往上撞到了房顶,看得见的是酸胀的味道,又从半空里跌落下来,在房间里晃动,和着尘埃起舞。然而,尘埃毕竟是尘埃,最后还是重新落进了头发里,只剩古怪的味道在房间里弥散。
味大,无需多言。
伊莉雅保持着缄默,让伊芙琳替她褪下了黏腻在一起的袜子。稍冷的空气从趾间穿过,送走了来自汗水的温热,冷冽的风让她打了半个寒颤,随即就被伊芙琳轻巧地放在了眼前,从她鼻尖涌动而出的气息带来了一些转瞬即逝的温暖,然而却接着更进一步的寒凉,那只袜子被她安静地放回了靴子里面,只在外面露出一角。
她不由得把左脚收了回来,换着右脚高高翘起,又使出几分力气绷直了脚背,显现出羸弱却光彩熠熠的曲线。莹润的指甲在阑珊中的树影里起起伏伏,和光一起晃动,所以时而璀璨,时而暗淡。连着这层薄暮似的幻想都沉淀了下来,让伊芙琳的视线从下而上不断复返,回到孱弱的小腿之上,不带恶意的注视正有着让人心安的份量,轻容地从那些略微幼态的线条上一闪而过。
纤长的手指在她微微闪光的皮肤上留下了些微的红色,连带着红色的瘢痕一同散发着血液的温度,略微的显明在意识的角落,只需要些微一瞥,就能窥见一二。
她在伊芙琳的眼神里看出了渴望,欲求,作为生命最勃发的欲望而出现。伊芙琳握住了她的脚踝,就像握住生命的钟摆,在无聊和喜悦之中来回摆布,只剩下以欲求本身作为出发的意识。
“弄干净。”
伊莉雅的指令简洁明了,伊芙琳也只是轻声应了一声好,她的指尖在伊莉雅的足背上来回摩挲,那是期待本身——她会水魔法,所以这应当对她不是什么难事。
诶?
和伊莉雅所预料的冰冷触感相差太多,那种湿润的温热从脚趾的尽头传来,带着略微细软的摩挲,稍有颗粒的感觉在敏感的软肉处被放大成不可忽略的模样,灵巧柔韧,如丁香丝滑,如百合柔嫩。
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幺。
伊芙琳依旧垂着眉,神情庄严而肃穆,就像是对待祈祷那般严肃,而所做的却洋溢着欲望和意志。在趾间中,在脚尖上,在每一寸的肌肤里,晶莹唾液拉成了长长的丝线,织造了旖旎而美好的幻影,在渐渐缱绻的氛围中,变成真正的渴求。
她在渴求吗...
伊莉雅不敢承认,然而渐渐软化的身体却似乎不遂她的愿望,她下意识地轻哼两声,给膨胀的欲望撕开条口子。来自背德的快感和来自舌尖的刺激带来了蓬勃向上的暖流,沿着展开的右腿不断向上向上,沿着血脉,穿过小腹,回到胸口,沉湎在心脏,接着在脑海里炸开,在耳旁轰鸣,最后变成渴求,有了不断夹紧双腿的面向。
伊芙琳轻轻地含住了雀跃不息,跳动不止的愿望,用齐整的牙齿轻咬着,用舌尖触碰着,绝无疼痛,而是饱含着爱?
那是爱吗?
或许是的。
否则伊莉雅不能解释犹如触电般的战栗到底从何而来,为何自己侧身而睡,已然成了张绷紧的弓,瞄准着莫名的靶子。
伊芙琳的眼神依旧那么无辜,那些多余的涎水从她的嘴角滴落在衣服之上,纯净得不含一丝罪孽,正是这种纯粹的渴望,带来了纯粹勃发的意志,作为表像的世界此刻被指名。
欢愉本身并不是罪过,所以她的手也慢慢蜿蜒向上,把泛着粉红的身体从地上撑起,带着希求对方满足的意志,慢慢分开了伊莉雅并紧的双腿。
她想让她快乐。
“这是爱吗?”
她没对谁发问,而是对自己发问,期待对方愉悦的心情膨胀开来,那是伊芙琳还未体验过的紧张。
“唔...”
所以,伊芙琳切近了伊莉雅的身后,用被夹紧着的腿感受着伊莉雅身体的不断翩跹,在本能的节律上起伏,起起伏伏,感受着她柔软纤弱的大腿在丝质的修女服上来回摩挲,贴在背后的耳朵听见了心脏的鼓点,放在胸前的手正感受着不足一握的优雅,环抱腰部的手还在小腹上揉捏着她最喜欢的圣徽,那股风信子的味道让她如此沉醉,惹得她又贪馋着试了试来自脖颈处汗水的味道——欢愉,喜悦。她渴求的不仅仅是自身的餍足,还有越发深重的切近。她只是想着再近一点,再近一点...
“这就是爱吗?”
这是个注定得不到回答的问题。她们贴在一起,保持着源于欢愉的缄默,对于这头不断追逐着欲望的狼而言,她此刻却只想把她的对手拥入怀里——对于不可言说的,要保持沉默。
伊莉雅突然感觉到了冷,无比的冷,那是血液在流转之中消逝的热量,尤其是在幽静深渊蒸腾而起的温暖面前,那些寒冷是如此明显——没有怀抱的地方都是难么寒凉,只有被拥入的地方才有令人心怡的温度。
她的理智不愿出声,尽管轻微的声音就能带来成倍的欢愉,但是一旦出声就变成了她的失败。主人的道德不允许她如此软弱,即便是在面对切近本能的渴求之时,她也要用强力的意志本身拒斥:她要征服,要凯旋,要从欲望本身中战胜——生命本身就是占有、伤害,是压制、磨砺、强迫自身的各种形式,是侵吞,就算以最温和的措辞来表达也是剥夺。
“下去。”
伊莉雅的声音在颤抖,渴求的欢愉从未消退,求不得的悲苦在意识中成为了空洞,她的眼睛含着水,她的唇角挂着晶莹的丝线,就连眼神里都带着贪婪,本能还在不断地向外索取。然而,爱就应当从这里发轫,那种命运的爱,不屈从任何的爱,可以给予的爱就从其中奔涌而出,显现在有气无力的话语里,慢慢颤抖的身体上,还有接连抚慰的动作中。
“我没让你上来。”
即便伊莉雅此刻坐不直身子,酥软,颤抖,脸上满是绯红,那些无所来的电流还在身体里攒动,逼得她在对自身的束缚中渴求再进一步,然而她的意志是如此的坚定,显现出支配、占有、压制的强力,在渴望的磨砺中,像闪电般强力。
伊芙琳盯着伊莉雅的眼睛,满是迷醉和沉迷,在其中她看见如同钢铁般的强力,她在莫大的幸福之中明了自身的地位,这是超出善恶的道德,只存在她们之间,藉由身份的对立,她们才拥有彼此,她们也仅仅拥有彼此。
“悉听尊便。”
她被爱驯化了。
这就是爱,被给出的强力的爱,在支配和被支配之中的爱,是出于自身,达于她者的爱,伊芙琳在这种广大的爱中重新跪坐在地上,她的眼睛高高抬起,用头发擦开她之前留下的唾液,亲吻着她所能见到的一切洁白,虔敬地像是亲吻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