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充盈在大厅之中的威压在太阳出现的那一瞬间变得难以忍受，伊莉雅不得不跪在地上，让那些冷冽的阳光在她的背后冻上了一头的霜发，她承载着来自宇宙之间的色彩，可是这份色彩太过沉重，让她的心都承载不住这份重量。
还好这些冷冽的光最终还是氤氲成片凝固的蓝色，她的双脚深陷其中，粘稠地像水一样流淌，冷冽地像半块冰。
“你的头发。”
她抹过发梢，却带起一片亮闪闪的碎屑，在伊莉雅最末端的头发随着冰冷的温度而碎成了光的颜色，在视线的炙烤下成为团蒸腾的迷雾。
“以太体，”克里斯蒂亚娜教授漂浮在蓝色的光晕之上，连影子都没留下，“记住现在的感觉，下次以太化，是在你完成生命样态的转变之后了。”
也就是...贤者？
伊莉雅没太明白这种充满了隐喻的说法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被称作以太体自有其原因，超出了凡世束缚的轻灵让她在动念之间就飘在半空之中，被那些如水般的光线原来并不是渐渐消失，而正是穿过了她的躯体，因而那些寒冷的特质也消弭无形，只剩下纯粹的以太。
问题来了，以太是什么？
“以太是光的介质，是弥散在位面与位面，星辰和星辰之间的东西，”她停顿了一会，终究没有继续说下去，“以后你总归会知道的。现在，找到八颗王星。”
王星也正是指代在苍穹之中最重要的独属于八位正神的对应，按着她颂念的圣名，与她关系最深的也正是知识与变化之神，那颗最璀璨的蓝色之星。这是巧合吗？
估计不是，那颗冰冷的蓝色太阳纯是寒凉，而这颗灿烂星辰却给人广博的温暖，徐徐自转，却变化万千，从来不再任何一个状态上停留。
“记住它的解析坐标。”
“什么？”
“解析坐标，”克里斯蒂娜女士又重复了这点，“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那是什么。”
伊莉雅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那你怎么解析术式的？”
那也是问题吗？他们不就是就在那里？
她很难描述这种超经验的感觉，就像知道下一刻事情会发生，但是不清楚为什么会发生那样奇怪。
“算了，我不羡慕。”
那些流转着的星光显露出了嫉妒的绿色，为什么是绿色，或许因为绿色看着就很有嫉妒的风采，比如我们说，谁的眼睛绿了，大概是因为太饿了。
按着顺序，下一个就是代表着生命之主的绿色星辰，相对应的就是苦难之神的棕黄色恒星。
死亡与寂静之主的圣名为人所下意识不喜，然而此刻依旧出现在命座做编织的黄道之上。呈现出单纯的无——是被映衬出的无，而非直观出的无。
紫铜色的机械星球以古怪的方式在天球之中被指出，那些齿轮和杠杆密密麻麻地起伏不定的方式轰鸣，怪异的三进制圣曲在这里起起伏伏，伊莉雅看见克里斯蒂亚娜女士的嘴角在厚厚的兜帽之下微微撇下，显现出完全的不屑一顾。
欢愉之神的象征正在天球之上，粉色的还是淡紫色的光辉以不可捉摸的态度显现。
荣光之神在本世界不显，毕竟教会之中荣光庭的人都还没来得及在这个尚未完全开拓的世界之中扎根，与之相对的还有原初的教会，这个教会并不敬奉任何特定的神明，而是崇尚神上之神，把自我分有成世界万物的伟大原初。在本世界教会之中，还有装满了原初血肉的圣杯，作为教会最重要的圣物之一为人所敬仰。
这八颗星辰在天球之上起起伏伏，被确定了在以那颗冰冷太阳为中心的坐标系中。然而，这颗太阳却在威压和阳台下相较这几位正神分毫不差，冷冽，寂静。
“...帝国？”
克里斯蒂亚娜教授似乎想到了什么，随即把嘴闭上，只留下了抽动的眉心。
“什么？”
“现在，记住这颗彗星的位置。”
“什么？”
那颗突如其来，从每一颗星辰旁掠过的彗星划开了万丈光芒，如火烧崩坠，烧出橘黄色的烈焰。
“这是我们学派特有的变数，我从我的老师那里解析来的星辰，现在，它也属于你了。”
虽然伊莉雅很想问那位老师是谁，但是如果她该知道，克里斯蒂亚娜女士绝对会亲口告诉她。这颗变化莫测的彗星，按着回归运动的方式，从天球顶往赤道穿行，以不可能的道路穿过每个宫位，最后复返在每颗星辰旁。
“是不是还有颗王星？”
“你要靠自己找到它”教授不打算替她操持完所有事情，她抬头注视着这些在空中沉浮的星辰，强打着精神，努力不让声音带上太多困倦，“关于相位，宫位这些基础知识，得要等你的星盘完整后才能教给你。”
“这里，”她把身上的那把钥匙递给了伊莉雅，在星光的震颤之中变成了两把一模一样的样式，带着皮肤的温吞，“每个月的月末，你有两天的时间，在这里的星光体会帮你。”
她说的星光体，就是这团静置在立场中的星光，幻化出了人的模样，这也是群星中的色彩，只是和她之前见过的似乎更加不同，这团星光要更加的平和，遇上她的视线时就已经渐渐成型，在她的视野中变成了只个穿着鱼嘴袜的女孩。
只这个词用的太传神，伊莉雅侧着头看着，只看见那胸前垂下的头发，长到惊人，全是变化着的颜色，那双眼睛依旧紧闭着，没有呼吸，也没有起伏，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就只有低下的脑袋，藏在头发之中。
“还有，”克里斯蒂亚娜教授的语气中已经藏不住那些疲倦，已经试着驱赶她离去，“等你解析出最后一颗王星的位置，就能开始下一步的学习——我希望你在这三个月内能解析出王星的坐标。”
铺满地面的星光终于有了水的样态，被克里斯蒂亚娜教授掀起的波涛轻柔地把伊莉雅的躯壳向外面推去，把她送回廊道，送下阶梯，直接送到了镜面之外。
“注意身体。”
克里斯蒂亚娜教授最后好心地关怀着她唯一的学生，谁看见那个奇怪的唇印都会有如此的同理心。
重新被物质束缚的迟滞感突如其来，她从被称作以太化的状态之中移除，僵化、受阻，就像是穿进了完全不合身的衣服，被逼得头皮发痒，手脚发麻，被重力的恶意一把拽在地上。
那些雕像此时像山一样压垮了她的意志，刀削斧凿的面孔冷峻地伸出了头，她仿佛听到了吱吱呀呀的声音，锈蚀的关节在地上运动，沉闷的重量击打着地上地板，可当她从意识中复返过来之时，却全然没有看见这些雕像有任何的移动。
伊莉雅的眼里满是没有潋尽的光彩，她在那面镜子之中看见了她的命座，那颗不能被言明的星辰，存在就是禁忌本身。
她撑着自己的身体推开了那扇上了锁的门，突然亮起的阳光逼得她几欲作呕，清澈得像杯白葡萄酒。它的光线勉强掠过物体，却没有阴影和起伏，这些路过的人，脸和手形成淡白色的斑点。所有穿着修女服的的人都好像是在某块石块上轻轻地漂浮着。思绪把像水一样颤动的暗影吹送到身上时，女孩们的脸就暗下来片刻。
“哎呀，您怎么搞成这样。”
妮娜修女就蹲在她身后的房间里面，气动钟刚刚敲过了几声，因而那些灰尘都跌落下来，在半空之中盘旋，最后都落回到她的头上。
“您没吃早饭吧。”
看样子她遇见这种事情多了，所以伊莉雅点了点头。
“这会都下午了，您不舒服是应当的。”她理所当然地指着后面那一沓书，“这都是克里斯蒂亚娜教授给您准备的...”
著作等身似乎不应当用在这个时候，但是它们依旧排山倒海般涌来，压垮了她的心思，这会再也没能直立。
“吃点松饼。”
松饼，真是我们的好朋友，油脂和糖分，是现代化的捷径啊！在前现代就要做前现代化的事情。
可她正打算贪馋这些美味的时候，站在门外的人终于瞧见了她。
这是谁走运呢？大概不是伊莉雅在真走运。
她远远一看见这个高挑的修女，你就想她一定过得奇怪，她一定纠结过，配得上这张面孔，因为她毫无差错地留住和利用了往昔。
“啊，朋友。”
伊莉雅根本就不认识她，对这不请自来的态度有着天然的抵触。
“你是谁啊？”
这是首要的问题，她们素未谋面，却非要显得沾亲带故，这会逼得伊莉雅站起了身，妮娜修女也同样疑惑，来她地盘的人并不多，这位并不是其中一位。
“聂纽，博尔赫斯，”她倒是天不怕地不怕，凭着完全地一股新鲜的冲劲而行动，“您就是伊莉雅修女吗？”
她张着嘴，显现出大部分的好奇。
“是的？”
“那太好了，”她长叹短嘘，正是天然的钝感，“我是你的朋友。”
“你不是。”
“现在是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