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凌冽而呼啸,重重敲打着梅达芮萨(Metareisa)的每一寸土地,赋予走兽飞禽,乔木灌丛……所有生灵等同的残酷考验。
克略秘辛城(Cremesyn)南郊的常绿森林中,温妮·葛莱盖格(Wynne Gaegeage)左手的每一根指头都在奋力地跃动。这并不是什么欢欣鼓舞的表现,忧虑的神情正贴紧少女的脸庞,表示出她真正的情绪。
“Los Gemynd(失忆咒)”她略带哀愁的声音随冬风飘荡,婉转而将荧光点落到躺在地上的每一个人身上。
不过令人诧异的是,现场的所有人,除开站在中间的温妮外,都仿佛掉入梦境女妖伊敏(Ilmynd)的陷阱里去了。眼睑紧闭,七扭八歪地瘫倒,里面的某几位还露出一副满足到极乐的姿态,想来已经沉溺在女妖的甜蜜乡中。
这是一支商队,来自邦国城市克略秘辛的商队,由谷物商威廉·马尔坎特(William Marchaunt)带头,从克略秘辛的周边农村地带收购过冬的粮食、腌制食品运往城内,将手工制品,主要是些过冬用的纺织品,像是自西部弥留瑟(Milleoxa)王国的牛皮斗篷与羊毛帽以及其他的金属器皿贩卖,并捎带上一部分农村贵族前往克略秘辛过冬。
毕竟一到冬天,各位老爷所持有领地的大多数事务都会暂且搁置到明年入春,而城内优渥的社交环境和生活条件也吸引着贵族们在严酷的寒冬里长住。
但是,故事不总是一帆风顺的,就像商贾来来往往,待价而沽,也难免会遇上时运不济……这支商队在回程的路上就不幸地遭到了一支四五十人队伍的袭击。
这打家劫舍的团伙咄咄逼人,领头的几人更是装备精良,随行的雇佣护卫还没做好防备,直接被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晕头转向。
若放在平时,这群手无寸铁的市民们只能凄惨地沦为俘虏,或是被就地屠杀,或是被当作人质用来讨价还价。但这帮匪徒很明显都没有意识到,也不可能意识到,坐镇这支商队的是怎样一个人物。
“Koma(昏迷咒)”,在尚未有人员伤亡的情况下,就这么一阵咒语的声音穿耳,在场的一百多号人就已经全部倒地不起——不过也近乎榨干了温妮储备的三分之一魔力。
她需要让一切看起来无事发生,商队继续赶路,劫匪们扑空,什么好处都没有占到——失忆咒具有这样的功能,它不仅仅能够删除指定的记忆,还会依施术者所想制造虚假的记忆,并让失忆者以无意识的状态行动一段时间——就像梦游一样——从而让这段虚假的记忆具有延续性,令一切运行照常,令一切天衣无缝。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因为她——他独享着银发的诅咒,且不能为人知晓。
温妮·葛莱盖格,不,温恩·葛莱盖格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
差不多一年以前他还住在一座不出名的三线城市,睡在廉价的公寓,作为普通一本大学的应届毕业生在艰难困苦中求生。
那时除开为了吃饱穿暖的奋斗外,这么一名可怜社畜最大的爱好就是阅读网文——特别是近些年流行的变身文学——这种也许对大众来说小众的类型简直是在他的兴奋槽上跳舞。
于是,就跟很多很多人一样,他总会畅想自己在另一个世界的奇遇,设身处地把自己代入其中的主角——在故事中与一些人相识,与一些人结缘,与一些人步入……不知何处的殿堂。
所以一切如他所愿——只可惜温恩并不是所谓的主角。
遵守交通规则并不能阻挡某些视法律为无物者的车胎,亮瞎眼的闪光把他送上天国。
当时他正在追读一本种田题材的变单文——近未来世界的理想主义军人穿越到近代早期风格的西幻异世界,与一位死者相融合,成为流落在外的邦国公爵继承人,从最简单的雇佣兵做起,一步步做大做强,夺回公爵之位,斩杀灭国之魔女……之后的事情温恩并不清楚。毕竟他自己是在读完这段后就被重型卡车打包快递到另一个世界的,想来骨灰应该都已经入住高级公寓。
话题回到正轨上来,他就这样来到了那本小说的世界,一个刚刚脱离蒙昧时代,进入类近代早期的世界。所以,不幸的事情又一次发生了——他成为了那个被主角欧泽薇洛特·使冬止(Otherwereld Staunch)消灭的银发魔女。
在这本小说的世界观里,游戏人间的魔鬼厉绍漠(Rishomo)诅咒了世人。
每隔二十年,就会有银发的魔女诞世,他们最初与常人无异,但在十六岁后发色会逐渐变成无法遮掩的银色——无论是魔法还是染发都无法改变其色泽,剃削剪除后也会落入不断再生的死局。
随后恶魔在耳畔的低语随时间流逝与日俱增——那些妄言会令其逐渐疯狂,扭曲,让她们获得凡人难以想象的力量,最后引发将人类打入万劫不复之死地的灾难。
魔鬼在被抹杀前将诅咒告知于世人,由此在世界各地引发“魔女狩猎”的热潮。
毕竟魔女的力量是在厚积薄发中逐步成长的,在她们强大到无法匹敌之前将她们猎杀,被视作是最能够斩草除根的方法。
可这样的狩猎并不是总可以达成目标。历史的悠久长河之中肯定有漏网之鱼存在,而且她们确确实实改变了人类历史。本时间线两百年前,魔女,“瞎子”普拉歌(Plage,the Blind)在陷入疯狂后以生命献祭,号令大量啮齿动物涌入人类聚居地,除开直接伤亡外还带来了波及整片大陆的鼠疫,使近三分之一的大陆人口死亡。
本时间线四百年前,“愤怒者”哈咒特(Hatheort,the Rager)濒死前唤醒了多座火山连环爆发,不仅摧毁了众多城镇与村庄,更引发了长达数年的农业危机,间接导致了多个盛极一时的国家的瓦解。
然后到他,温恩·葛莱盖格——出于作者的恶趣味,作为克略秘辛城的工匠之子,他以男人的身份诞生,在成年之后可以自由切换身躯,凭自己的意愿成为温妮·葛莱盖格,因此成功规避银发的诅咒,得以在人群隐藏自己的真身生活。
但是,魔女的诅咒仍会不断地侵蚀他的男性部分,最终不可避免地暴露,不得已终身逃亡,甚至可能如同原作结局一样,被官方抓捕后处以极刑,使得怨念支配她的尸体继续前行,成为真正的灭国魔女。
这种难以接受的结局是必须要规避的,所以温恩苦思冥想,方才得到最佳的解决措施。
那就是——傍大腿。
原作主角,欧泽薇洛特之所以能以一己之力在异世界干出一番事业,多亏穿越时附带的……外挂。其名凡物易契(Quid Pro Quo),是以神力制造的羊皮纸契约,将所欲之事物写在纸上,奉以它所提出的条件,就能轻而易举地得偿所愿。也可以献上祭品,让契约自身给予等价交换物。
原来的温妮除开挨上欧泽薇洛特一刀外与她毫无交集,自然是无福享受这种便利。但是,自己作为读者,肯定得抓住机会,与欧泽薇洛特相识,结交,建立信任,然后借机恳求她还清人情,帮忙解决自己的问题……而且,跟着主角混,肯定前途无量,亦有可能得到来自女公爵阁下的庇佑……简直是完美无缺的计划!
想到这,银发少女不禁翘起鼻子来,遐想三千种攻略女公爵阁下的计谋。但,眼下遇袭后的残局处理更重要,这让她不情愿地观察起发动袭击的“土匪们”。其中一看就是首领的中年男人,正躺卧在同样昏迷倒地的马匹旁边。
温妮走上前去,一眼就盯上了男人身上缝制了皮革的胸甲,情不自禁地上手触摸。
这般光滑柔顺,相较于过冬用的本地产劣质羊皮斗篷要优质得多。并非采用南列法兰常用的植鞣技术,其皮革大概是使用明矾鞣制——列法兰(Leafaland),不,几乎是整片帝希尼亚(Dysinia)大陆都没有大规模明矾生产,这就意味着它的造价不菲——一圈黄铜铆钉让它与铁胸甲紧密贴合,工艺的精湛让它们之间严实合缝。
一旁的簧轮枪雕花精致,本身就不是便宜货,更遑论其装饰这样精美。
触摸的过程中,呈六芒星状的法阵浮现在胸甲上,所有者的记忆逐渐如湍流般奔向施法者,并被法阵的咒文自动解析出有效信息进行传输,让温妮瞬间对袭击者的身份与动机知根究底。
帝国骑士,正逐渐面临消亡的群体。
原先的他们直属于皇帝,接受来自皇室的封地,向皇室提供贡赋与军事义务,对自己的封地具有包括低级司法权在内的有限权力。与此同时,邦国正在强大,正在不断地将官厅的权力伸向基层,将旧下级贵族的行政与司法权力尽数夺回,将邦君指定的行政长官送往各处,这使得帝国骑士们的封地被邦国团团包围,他们中的大部分再无法维持独立地位,只能选择向邦君臣服。
但是,这不意味着衰败的停止——物价的上涨与商品经济的发展贪婪地吸吮帝国骑士的财富,落后的生产方式与扩张的受限带来财务的捉襟见肘。在这种情况下,许多帝国骑士的地产如同其他邦国中的低效庄园一样破产,沦落到为了偿还债务而不得不拍卖领地的境遇。
部分占据肥沃地带的骑士尚能保持富有,甚至开始转变经营方式。
一部分骑士拥有必要的知识和才能,适应起他们的新角色,开始担任邦君委任的地方官员,一部分骑士散尽剩余财产招募无地农民与贫穷的手工业者,形成雇佣兵市场的新秀势力,一部分骑士沦为拦路盗匪,落草为寇,把抢劫城市商路当做主要收入来源。
眼前的可怜虫——帝国骑士乌雷卡(Wrecca)就是其中的失败者。他的破产倒算是咎由自取。在城市酒馆的纸牌游戏中一步步丢掉自己的所有财产,让盔甲、武器、田地甚至是乡村别墅离自己而去,是个彻彻底底的赌徒。
一穷二白,自然就只能沦为盗匪,以抢劫营生。这么一个穷鬼,当然是不可能买得起这些昂贵装备的。整支土匪队伍的这次行动完全由梅达芮萨现在的统治者,纪登索公爵修布里斯·纪登索(Hubris·Gyldensol)赞助。
之所以说“现在”,是因为梅达芮萨公国曾经由使冬止家族统治——没错,正是女主欧泽薇洛特所属的使冬止家。
欧泽薇洛特之父武斐德妻子早亡,自己重病缠身,因而立下遗嘱,令其独女欧泽薇洛特继承公爵之位。纪登索公爵修布里斯的夫人是武斐德的堂姐妹,所以公爵获得了欧泽薇洛特之下的第二顺位继承权。
修布里斯野心勃勃,垂涎梅达芮萨日久,因而趁着先公爵逝世,勾搭贿赂了被任命为欧泽薇洛特监护人的地区主教俄莫论(Amoron),将年仅十四岁的少女诱骗到郊外溺杀,伪装成枉死。而幕后黑手修布里斯也依靠这种卑劣手法,名正言顺地将这片土地纳入纪登索的版图上。
发源自纪登索境内的魏答河(Widaz)穿过梅达芮萨后途径授封恩堡大公国(Seofonernberg),切尔沃纳共主联邦(Czerwony),最后入海,是帝希尼亚大陆上最长的河流,更是连接中帝希尼亚与东帝希尼亚的要道,长久以来承担着将贸易线从帝国西南部的各邦国延长至东帝希尼亚的职能。
自治城市克略秘辛横跨魏答河两岸,最初建于赤铁矿山之上,所以才得“猩红色”之城名,并在之后依深水岸线之势扩张,转变为商业河港城市,保持自治至今。
在夺取梅达芮萨公爵之位后,修布里斯将目光抛向了境内虽依附于领主但仍保有自治权的几座城市,这则诡计应运而生。
修布里斯需要一副黑手套替他代行谋划出的脏活。他因此找来破产骑士乌雷卡,提供定金让他组织起手下,再拉来一帮罪犯和流氓组成匪帮,劫持过冬前的运粮商队——这支商队里不光有粮商,也有被派出来锻炼的一部分城市贵族的继承人或者后辈,再加上一些与城市贵族交往匪浅的过冬农村贵族,足够引起粮价动荡的粮食,赶上魏答河部分河段即将结冰的时机足够作为筹码谈判——以此要挟克略秘辛筹集数额惊人的赎金。
然后他再站出来,公开以体贴臣民的丑恶嘴脸,提出让克略秘辛市政厅交出税收制定权等部分自治权抵押,换取邦国帮付大份赎金这样两全其美的方案。
最后在市政厅不得不同意的大前提下,公爵的军队会上演一出追捕逃犯未果,但追回大部分赃款,按比例归还的戏码,无伤大雅地加强克略秘辛的控制,接着用从商队里克扣的一些钱财,一部分克略秘辛的赎金和先前的定金当作报酬和封口费,让黑手套们金盆洗手,告老还乡去。
只能说不愧是个连十四岁小女孩都能下手残害的野心家,肚子里的坏水确实够乌漆墨黑。
但怎料他没算准两件事,一件事是这支平平无奇的商队里存在一名以搬运工身份加入骗工钱的灭国魔女,一件事是欧泽薇洛特·使冬止已经从死亡中重获新生,即将向他讨回自己本该继承的遗产。
一年前,初来乍到,继承原先温恩记忆的他在第二天听说了梅达芮萨公国从此归纪登索家族所有的消息。而在原作里,一年后,受到神之庇佑而保持不朽的欧泽薇洛特的残躯会在克略秘辛附近的森林中睁开她的眼睛,开启梅塔芮萨女公爵的无双之旅。
虽然温妮并不清楚具体是哪一天,但掐指一算,也是时机将近了。
在那之前,克略秘辛这座新手村绝对不能出什么岔子。尽管他并不清楚,为什么这样理应成为一桩前期重大事件的豪劫,在书中却见不到描述,但不妨碍他把事情处理好。
不过,温妮现在并不能对这群早就犯下不可饶恕之罪的劫匪痛下杀手,一方面是在现代社会中茁壮成长的她没那个心性,二是肆意屠戮也会加速魔女的堕落。
所以最后,这帮别有用心之人只是被咒语牵制在原地,脑子里凭空出现一段错过任务目标,扑了个空的记忆。
而温恩,在他们的意识回归前,就因为魔力花光变回男身,继续起跟随商队回到克略秘辛的长途跋涉。
以他对纪登索公爵阁下的猜测,在目的已经无法达成的现在,这群罄竹难书的罪犯自然是没有利用价值,只能面临杀人灭口的处罚……找齐证人和证据,这事不难,全部绞刑示众示威,也无人会说三道四,毕竟曾经的受害者可能就站在围观的人群之中……说不定他本来就打算过河拆桥,什么金盆洗手,一笔勾销都是忽悠人的话术。
至于他们自己知道任务失败后会怎么匆忙乐队——对他来说无关紧要。
于是乎,伟大的银发魔女,温恩·葛莱盖格就这样在前行的马车厢上幻想起未来傍着女主大腿后的幸福生活。
但他所心心念念的那个人——那个外表年龄十四岁,法理年龄十五岁,心理年龄十四加三十一等于四十五岁的茶发少女正站在刚刚发生伏击的地方,杂七杂八差不多十二具尸体横躺在地上。死者包括那位嗜赌的帝国骑士乌雷卡,而其他土匪已经四散逃窜,
不过这并不是少女一手造成的惨剧。作为旁观者的她只是在目睹一切后无所作为。
醒来后的匪帮已经乱作一团。这些本就是被强行撮合在一起的暴徒们对彼此心怀芥蒂,相互戒备。
一部分人害怕被公爵卸磨杀驴,叫嚣着把剩下的定金分赃后散伙流亡,一部分人坚信还能求来公爵的谅解,戴罪立功,剩下的人或是随波逐流,或是试图趁乱浑水摸鱼,激化矛盾以求获利。
滑稽的场面就此出现——那些利欲熏心的人吵着分赃,不知所措者妄想负荆请罪,结果不知道哪个心怀不轨者摸黑鸣铳,成功将火药桶引爆。
各路人马都抱着把对面先下手为强干掉独占“战果”的心思各自为战,造成现在“尸横遍野”的结局。为利而亡,很适合一群乌合之众的下场。
话说回来,此时茶发少女正收集完土匪们留下的遗物——三把劣质燧发枪,两套胸甲,一把簧轮枪,几枚塔勒银币……只有这些不便携的东西被留下,值钱的行当早就被顺手牵羊。
欧泽薇洛特的手臂高举,撕开眼前的空间,从中取出那份神圣的羊皮纸。她轻灵的指头划动,将这些所有的武器与盔甲计入代价中——毕竟她没有能力将它们随身携带。
以物易物的法则立即生效,一份另外的契约伴随光明而来。
“役使枪下亡魂的契约……世事无常。”她不由得回忆起那些在解放行动中横遭不幸的战友——他们多是在难防的暗枪命丧黄泉。而她呢,死在自己人的枪口下,好像更加憋屈,更加令人心痛不已。
少女心灵的荡漾没有持续太久就被责任心与使命感平复下。
她收下命运的赠礼,旋即决定向着克略秘辛进发。
至于原因——带她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份神谕写道:若你对现状的改变有心无力,去找寻银发魔女的协助。她是最忠诚的信徒,是最值得托付信赖的义人。
只可惜,神谕想要她结交的盟友并不是这位温妮。他本人也忘了,在原作中,针对欧泽薇洛特在来到克略秘辛前发生的事,只有一句轻描淡写的……帮助商队斩杀拦路劫匪,受粮商邀请入城提携。
而她盯上的合作伙伴,可怜的温恩,正辗转反侧地被噩梦困扰,全然不知既定的轨迹已经悄然改变。
至于为什么这样强大的、不可战胜的银发魔女会被梦魇战胜?因为他在意识海的碎片里,窥视到了不忍直视的终幕。
在那本小说发展到最高峰情节时,作者用他有力却带些文青病的笔触这样写道:
“在她失血过多而导致的彻底死亡后,人这一生中一切负面的东西:苦痛、畏惧、愤慨、绝望、不满、怨恨和拒绝,这些瘴气似的污秽如纳瓦霍神话中的钦敌一样喷涌而出。
直到冲破铁刑具的拘束,直到将那些或疯癫,或麻木,或欣喜若狂的观众淹没吞噬,变作枯朽的尸体,潮水也未曾止步不前。
原本高高在上的看客,他们的神情全都变作无止境的恐慌,像遇见天敌的啮齿动物一样抱头鼠窜,试图逃离惩罚。
仿佛围观者只是一般的无辜者,只是见证一场酷刑的执行而无须亲自动手便免去了所有深重的罪孽。
呵啊,那些瘴气在碾过仇敌的躯干后,又喝干净他们的血,把自己染红,像是一缸胭脂虫和辰砂浸泡过的腥水,自帝都薇苔秘悉(Vidaelmihtig)蔓延开,如创世神话中的大洪水一般将整个列法兰席卷入浪潮。
罪魁祸首的魔女为仇恨所驱动,以活尸的形象漫游在大地上,那尚且稚嫩的脚丫所踏的每一处都有猩红的河水流淌,带来腐败与死亡。
她的身躯千疮百孔,那些被铁钉穿刺的伤痕仍旧血流不止——她自己的血与他人的血混杂而在世界各地翻滚,一次又一次吸尽生灵们的血液——但没有一个人会为此怜悯,因为大多数见证过这些创伤的人或是消亡于冥河之中,或是被追随者们屠戮。
那些幸免于难者嚎哭,惶恐不安地用一个名号去称呼携来灾难之魔女:‘流血者’温妮(Wynne,the Bled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