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石桥、邂逅与幸运女神的眷顾

作者:SimonVonAr 更新时间:2024/10/4 2:30:41 字数:3313

临冬的魏答河两岸,克略秘辛城仍在井然有序地运转。

短工们用手推车把谷物、香肠与木柴等必需品送到城内各处的仓库,随后它们就会通过市场机制被发配到酿酒厂、面包房、奶酪工坊与一般市民的地窖中。人们开始修缮壁炉,购置火盆,用纸或者是砂浆将窗户封住,以期度过残酷的寒冬。教会与市政厅着手雇佣人手修补澡堂、教堂、河港码头、修道院、城墙等公共建筑物。

也许有一些人已经在等着被招募去清理积雪、打扫街道。妇女将纯白的不来夕蒲草(Bletsceap)挂上门楣,向神明祈求冬日里的庇佑。

葛莱盖格家的工匠铺正在紧锣密鼓地完成来自外包商们的订单——这样的家庭作坊合作模式从南列法兰逐步向北推广,受到大部分工匠们的欢迎,因为他们能够获得更加稳定与广阔的客户与原材料来源,而且作为分包商被分担走了一部分风险。

在热火朝天的工作中需求最大的产品,是对上述所有工程来说都算必要的铁钉。

在这个年代里,水力纵剪机极大地提升了铁钉的生产效率。上游的矿山将精炼的熟铁制成板状后通过河流运往克略秘辛的磨坊,在那里被机器的滚筒剪切成一根根条状的细小铁棒。铁匠们锻造钉身的步骤被节省,可以直接在半成品上塑成钉头与尖端,因此极大地改善了先前手工制钉昂贵、低产的重疾。

“嘿,温恩,去米尔沃德家(Mylnweard)那把内格尔(Negel)先生采购的这几天要用的胚料拿过来!还有,叫威尔德(Wyrd)那老东西还钱!他已经拖快几个月了——就两个塔勒还能欠这么久!”气势汹汹的话语从锻冶屋内传来,惊得本来在摸鱼整理冶炼残渣的温恩跑到内屋拿走威尔德·米尔沃德立下的欠条,立刻动身准备离开。“知道了,老爹。我马上去!”

喊话的人是温恩在这个异世界中的亲生父亲——固德佩特·葛莱盖格(Godpater Gaegeage),

一个脾气暴躁但其实蛮好相处的倔强中年人。硬要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个男人——爱憎分明就合适不过。只要你真诚待他,就可以收获一个能够在危机时仗义相助的损友。

对温恩而言,这个臭老头除开爱使唤人外还算个不错的父亲。这并非是只靠一年的朝夕所能得出的经验之谈,而是温恩这个个体十几年的沉淀记忆所能模糊感受到的。

正前往魏答河对岸的米尔沃德磨坊而踏在克略秘辛石板路上的温恩忽然想起过去一年的奇幻经历,不由地笑出声来。

葛莱盖格家——这个以“灰色眼睛”命名姓氏的家族自两百年前的大疫病后就一直定居在克略秘辛城中,世代以铁匠行当为生。

待发展到固德佩特这一系,他个五十岁左右的匠人凭借丰富的阅历,精湛的技艺与把持的人际关系已经是在行会中德高望重的老师傅,收授过的学徒在梅塔芮萨和纪登索各地开枝散叶——毕竟在这老东西的工坊无论是做学徒还是帮工待遇都比别的地方好不少……固德佩特只会收取象征性的学费与设备使用费,计件报酬的大头还是回到它们的生产者手上。而且他对手艺没什么保留,毕竟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学到他那种炉火纯青的地步。

这导致不少人慕名而来拜师,引得行会内部的不满,所幸葛莱盖格家在商界的合作伙伴众多,与一些市政议员关系匪浅,在城中有一定地位,并且严格把控收徒人选,这才没有造成什么事端。

但很可惜的是,温恩这个人即使有一位名声在外的匠师的倾力相授,在铁匠领域依旧可以说是学艺不精。理论知识尚可,但实践起来就乱成一团糟。最初穿越时因为记忆尚未完全整合,就被固德佩特拉去打铁钉,结果这小子因为思维还在处理现实的混乱中,连第一步对铁棒的加热都搞不好,胚料受热不均匀使得整根成品畸形得像恶魔的山羊角,把老固德佩特吓得差点两腿一蹬,一命呜呼,先一步前往天国。

温恩只能在老父亲愧对列祖列宗的哭叫中继续钻研技艺,但没有取得多大进展。

久而久之固德佩特只好看淡生死,让温恩自己去思索未来的营生。这也是为什么温恩要去到那支商队里打短工,毕竟他在家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与其无所事事还不如找点活干。

不过,他堂堂一个银发魔女,肯定不会被找工作和养家糊口之类的世俗琐事困扰。

他,温恩/温妮·葛莱盖格,需要思考的是更加远大的计划。

有关政权更替,有关国家命运,有关人类的生死存亡。

他需要去追随的是杀伐果断,才智过人,富有远见卓识的梅塔芮萨女公爵,欧泽薇洛特·使冬止阁下,怎么会被困在这区区一座克略秘辛城中?

那么,欧泽薇洛特在哪里?这确实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按照原作的时间线来说,欧泽薇洛特就应该是在这个时间段内因作为旅行魔法师剿匪有功被邀请入城领取奖金并短期受雇于克略秘辛市政厅的。可到现在,城内都没有任何风吹草动,没有谁提到一个茶发的少女在此地现身,没有任何消息表明欧泽薇洛特的存在。

不对。突兀的点如草蛇灰线一般堵在他思考的必经之路上。

温恩突然猛地一下用手重锤在通向对岸的石桥的栏杆。

也许因为他的干涉——帝国骑士乌雷卡的匪帮原先是由欧泽薇洛特歼灭的——导致原本的故事走向发生变化。那么,这会引起怎样的蝴蝶效应?温恩不敢想象,他原本把握大纲的优势似乎在此刻被削弱到荡然无存——他该怎么做?

如果情况允许,他现在甚至想要立刻使用飞身咒(Flyht)去地毯式搜索茶发少女的踪迹。但这需要耗费大量的魔力与精力,而且他也确实不知道欧泽薇洛特具体的长相,只知道小说中的描述:“她有一头靓丽的茶色长直发,她的美貌若湖中的宁芙,她是依丝·埃斯赫尔(Es Exhell)”

欧泽薇洛特为隐藏身份而起了这个假名,再加上本尊的深居简出,导致克略秘辛城内没人能够认出她就是曾经的女公爵阁下。

可在时间线可能已经变化的当下,这种警惕反而使得温恩更难去找到她的踪迹。

他此刻因为自己的猜想急得有些焦头烂额,收取胚料和债务的任务却被抛之脑后,让现在于石桥上徘徊着的温恩看着很是滑稽。

也许这个时候,幸运女神才选择施下她的眷顾。还在低头沉思的温恩没有注意到逐渐逼近的阴影,突如其来的迎面相撞让他无法维持平衡,重重地摔在地上。

手里一直握着的欠条脱手而出,被北风吹得漂流,最后轻轻地溶解在魏答河自西向东的奔流中。这时温恩才想起老父亲托付给自己的使命,慌慌张张地从地上爬起来,靠在桥栏上,望着无情的河水把这账一笔勾销,逼得忍不住喊出声来。

“我*列法兰粗口*(Zounds)!这下威尔德那*列法兰粗口*(Doddypoll)吝啬鬼,葛朗台还还个屁钱!我*列法兰粗口*(Sard)你*列法兰粗口*!”他现在的心情本来就很急躁,正好能对着魏答河破口大骂来平复情绪。

“那个,非常抱歉,是我在路上分神看书而没看准路,害得您摔倒了,好像还弄丢了很重要的东西,我这还有些钱,可以当作对您的赔偿……”

一阵如夜莺啼叫的声音将温恩的自怨自艾打断,诱惑他转身看去。

那是个披着斗篷,正鞠躬谢罪的女孩,只有几缕茶色的发丝从兜帽中漏出。

这般诚恳的态度反倒让温恩有点下不来台。他可以用自己的零花钱填补债务的空缺,反正对现在的他来说钱财乃身外之物,够用就行。实在需要时,银发魔女也能通过一些特殊的方式赚外快。

“呃,这就不用了,姑娘,你有知错能改的心就已经善莫大焉。”

说实话温恩突然想把说出这种话的自己吊起来拷打一顿。也难怪他上辈子没什么女人缘。

女孩突然抬起身来。她那稚嫩的外表彰显出青春的活力,一双翡翠色的眼睛勾心摄魂,肉嘟嘟的脸庞惹人厌爱,茶色的长直发全部展露。温恩必须得承认,这是他接触过的除了自己,温妮·葛莱盖格外最“漂亮“的女性。并非妖艳,并非俗魅,只是单纯的清纯,只是能让人从美学的角度赞颂她的艺术性。

不对,她有着一头茶色的长直发。

“那怎么行,神明教导我们好牧人要找回走失的羊。“

她有宁芙一般的美貌。

“既然您不肯接受经济上的补偿,那我就作为一名旅行魔法师欠下您的人情。”

她是一名旅行魔法师。

“最近我会暂居在克略秘辛。当您需要寻求帮助,而我力所能及的时候,请到南城区的布伦(Brun)大道打听我的下落,我的名字是,欧泽薇洛特·埃斯赫尔。”

她就是梅塔芮萨女公爵,她就是欧泽薇洛特·使冬止。

“……温恩,温恩·葛莱盖格。”温恩一时不知道要用什么面貌去面对这位真正的主角,想了想也没有接下话题的口实,竟然只能呆愣在原地,敷衍地点点头,装作还有要事的样子,心虚地离开现场,准备择日再去与她会面。毕竟温恩在制定所有的决策前一直没考虑过的事情就是——他自己的社交能力其实糟糕得像切尔沃纳共主联邦的政治制度,在没有做好充足准备的情况下与陌生人谈话简直是要他老命。

而欧泽薇洛特那满是愧疚的脸色上,隐隐闪过一丝阴谋得逞的狡猾。

先接近再建立信任,最后结成“盟友”关系。

他们都是这么思考下一步的计划。但面对尴尬的初次见面,温恩只有自乱阵脚的份。

真是被幸运女神所眷顾的邂逅。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