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铸币权的分散使得帝国的货币体系混乱不堪,各邦国发行的货币良莠不齐,标准不一,但在样式上都是参照皇室领地所铸,分成作为主币的金币兰纳(Lamna)和银币塔勒(Thaler),还有作为辅币的铜币寇伯(Copor)与菲格(Figue)。
各邦国财政状况不同,贵金属储备各异,劣币横行,一些区域内因信用高而被认同的通行货币都有可能在政府的下一步决策中就贬值作废。
虽然各地不同版本的货币贵金属含量有所不同,但整体上还是在一枚兰纳等于三枚塔勒,一枚塔勒等于八十枚寇伯,一枚寇伯等于八枚菲格,这样的比率中浮动。
如果你生活于克略秘辛城内,那么,一磅白面包通常需要你花费7枚寇伯与3枚菲格去购买,一磅黑麦混合面包需要2枚寇伯与4枚菲格,一双新的漂亮皮革鞋子需要1枚塔勒,一套雍容华贵的新服装需要6枚兰纳。
成为贵族或者富商的佣仆能够在分配膳食与住宿的情况下每年获得18到27枚塔勒,折合为7到9枚兰纳。
一个熟练的建筑工人从春天工作到秋末冬初,日薪在40枚寇伯到1枚塔勒之间,按照每周干六天活,每年有三十五周到四十周的忙活时间来算,一年的收入则可以有120枚塔勒到240枚塔勒,折合为40枚兰纳到80枚兰纳。
铁匠们的收入水平与建筑工匠相近,但相比之下整体更高,年收入都在50枚兰纳到100枚兰纳之间。
而像葛莱盖格家这样,拥有不少学徒与帮工,同时技艺精湛,交际广泛的大师级铁匠,年收入已经是足以达到150枚兰纳到300枚兰纳这个水平。
威尔德·米尔沃德花费510枚塔勒,折合成170枚兰纳才强买下家族的老磨坊,如果他想买下规格更大的新磨坊,至少也要250枚兰纳起步。
但是,杀死一头怪物,视其威胁程度、已造成的损失与地方财政状况而言,你能从官方与教会处领取到的赏金加起来往往少说也有数百枚兰纳,甚至可能达到数千枚兰纳——毕竟对怪物的恐惧早就印记在人类血脉之中。有记载以来部分强大的怪物所造成的灾害甚至不亚于银发的魔女。
一百五十年前,狼人“律科斯”(Lykos)曾经在闯入帝国城市佩纳堡(Penaberg)后将市政厅血洗一空,并大肆屠杀数百人,直接导致佩纳堡在之后丧失帝国城市资格而被领主重新占领。
在一百五十年后的今天,这则故事仍被父母们讲述流传,用来恐吓孩子,让他们不要在夜晚随意外出。
回归正题。欧泽薇洛特现在真正看到了一头怪物。
午夜的月亮已经高挂天空,早就跟父母说好要在别处过夜的温恩正蹲在草丛中观察着欧泽薇洛特与“马铃薯怪物”的战斗。
哦对,欧泽薇洛特已经给这玩意起了一个名字——俄斯约彭(Erthyolpen)。意思是“被泥土覆盖的吵闹鬼”。
“粉身碎骨!(Scaterian)”怪物由马铃薯构成的手臂瞬间粉碎成块落在地上,但不一会,又有新的发芽马铃薯从地下飞出拼接在怪物身体的断裂之处。
“……看来不把您的骨肉全部破坏,您是不会乖乖回归冥河的咯,怪物先生?”
欧泽薇洛特无奈地感慨道。马铃薯间碰撞产生的闷声正是欧泽薇洛特起名灵感的来源。
俄斯约彭的每一次向前迈进都会因为腿部的崩解而失效。
本来她与温恩只是想过来查看威尔德·米尔沃德到底在这里做了什么,有没有留下痕迹。结果直接就碰上原本的任务目标。
欧泽薇洛特必须得承认,她看到了一只异常滑稽的怪物。
俄斯约彭就像由发芽马铃薯组装成的巨人一样,拖动着它笨拙的身体在大地上行走。
温恩做出了一个猜测。俄斯约彭是梅塔芮萨地区的人们对马铃薯导致的龙葵碱中毒的恐惧所凝结而成的怪物。但是,这毕竟只是偶然事件,所谓“魔鬼的植物“这种说法早就随着马铃薯被人们广泛接受而销声匿迹在尘烟中,那么,这种背景下,怪物的诞生就是挺不合理的——更何况是这样近乎无限复生的东西。作为读者的温恩对这种底层设定清清楚楚,他认为这事背后必有作妖。
在这个世界所有人的眼里,怪物只是魔鬼的仆从,它们的出现自然毋须多言,只是魔鬼入侵人界的先锋,不需要去考究出处。但是欧泽薇洛特毕竟还是得到神谕的存在,知道世界运行的底层逻辑,可能也能推测到事情的奇怪之处。
不过啊,温恩知道自己在欧泽薇洛特的眼里应该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普通民众,不该对这种事情产生疑问,那么,温恩自己当然是只能装作不明所以的样子等着之后指出“鬼鬼祟祟的威尔德”说不定跟“马铃薯怪物”有关。
眼下,温恩并不打算出手。主要是欧泽薇洛特作为一个打小开始训练的旅行魔法师,对付这种程度的东西当然是游刃有余。而她要是作为银发魔女搅局……
尽管欧泽薇洛特作为异界来者,对银发魔女并无恶意,甚至还抱着同情的心态,但在没有建立信任的情况下暴露了,那确实不好说接下来的走向会怎么样,而想要清除这位魔法师的记忆可不好办。其实说不定现在的自己还打不过有神明赞助力量的她。
但令他和欧泽薇洛特都没想到的是——俄斯约彭自己解体了。
这样一座马铃薯组成的庞然大物在不断的试图逼近和断肢再生后,突然崩解成一大堆马铃薯,溶解到土壤中。这并不意味着冲突的结束。
“目明!(Ehsihthe)”
借助这件魔法,欧泽薇洛特能够短暂地“看到”周围所有物体的运动,但是这么做对大脑的负担较重,不能长时间使用。
所以她看到,成团的马铃薯正从脚下向她奔涌而来。
温恩的头发末梢正有银色显现,但很快又被她自己打断。
“漂浮!(Flotian)”
娇小的茶发少女瞬时腾空升起数米,冲刺而出的俄斯约彭扑了个无,还在试图用手把欧泽薇洛特抓住。
“明明会这种招式却在刚才不用出来,现在还试图像猴子捞月一样将我拿下,看来您还是在战斗中不断积累智慧的类型呢?”
欧泽薇洛特讥讽的声音从空中传来。
怪物的确连野兽都不如。它甚至没有战斗的本能。只会蛮横地用出所有力量,甚至不懂得在处于劣势时逃跑,就像一具只能按照指令行事的机械傀儡。
“既然刚才试过,只有粉身碎骨对您的杀伤力足够,那就……”
“土崩瓦解!(Crymlan)”
霎时间,俄斯约彭的身躯开始崩塌,那一个个马铃薯逐渐碎裂做齑粉,而且一股内在的力量正在阻止其重生。不一会儿,整片地方再无动静。
“结束了?”温恩从草丛中探出头来。但他知道,事情还没结束。
“并没有呢,葛莱盖格先生。”欧泽薇洛特结束“目明”,无可奈何地回答道。“只是跟我猜的一样……它会因为最后的杀招而被吓退,毕竟它没有天生的智慧,只能‘学习’与’自我进化’,没办法判断我是装腔作势还是真有能力把它彻底扼杀……所以在最后才学会了逃跑。”
欧泽薇洛特的脸色有点难看。可以看出刚才的作战对她力量的消耗。她的确不能再和这种不会死去的怪物耗下去了。
“一定有什么东西在背后维持它的存在。这是我的判断,作为我的委托人,您能相信我吗,葛莱盖格先生?”
她没有给出理由,但温恩知道为什么她会如此认为。
欧泽薇洛特则想到,身为魔鬼的子嗣的银发魔女肯定明白。怪物是从恐惧中诞生的。对马铃薯的恐惧还不足以诞生俄斯约彭。这样,威尔德·米尔沃德自然就是头号嫌疑人。
“所以,我们要去找老威尔德?”
“这是唯一的线索。”欧泽薇洛特·使冬止的脸庞变得坚毅。
“但我什么都不会,跟着您怕不是也会像刚才一样拖后腿哦?”温恩虽然的确想跟着欧泽薇洛特行动,但很明显,他明面上就是一个普通人,在已经确定存在常人无法应对的事物时,一个普通人应该选择退却。
等到温恩退场,那么,温妮·葛莱盖格在这个时候,在暗中出现更加合适了。他可以假装成路过不平,出手相助,事了拂衣去的大善人,最后把马甲全都抖出来,说明自己是被世俗迫害但仍躬耕于黑暗,心向光明的“好人”。又是完美无缺的计划。
“那您就……静待佳音吧。到事情结束的时候,还请记得把委托的报酬结清。尽管怪物本身的赏金肯定已经足够丰厚,但是不会有人会嫌弃钱多。”欧泽薇洛特微笑道。
“那当然,毕竟是我主动请您来帮忙的。”
欧泽薇洛特其实在等待一个摊牌的机会。最好就是在这之后。
就让我在此之前考验一下,你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吧,温恩/温妮·葛莱盖格。
“不过,既然我们已经证明了怪物真实存在,就必须向阿拉柯涅县的地方行政长官报告。我想您可以拜托那位内格尔先生转告。”
“……那确实。”
“就由我来护送您回去,最近的马车租赁地并不算远。”
“拜托了。”
夜何其静谧,只由月光引导少年们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