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就是这样。”
听完夏琳的电话，程笑面带笑容地啜了一口茶，身体向后仰，深深地陷进典狱长办公室转椅柔软的靠背之中。
“好的长官，放心吧，我敢保证不出意外，一个月后大家来参访我的监区，看到的绝对是井井有条的场面。
“我还有别的事，您先忙，我挂了哈。”
放下手机。
笑意渐渐消失。
距离“花旦当街杀人”事件仅仅过去了几天。
夏琳来电告诉他说，由于调查局的人实在是太仰慕他了，仰慕到了高山仰止的地步，所以一个月后决定去审查他的监区。
怕什么来什么。
审查会决定一个监区日后一年的评级，包括政府拨款和典狱长收入的多少，总之很重要。
可是监狱里那一大堆违禁品还等着程笑他查抄呢。
程笑深度怀疑夏琳长官所言的真实性，调查局的人恐怕不是仰慕他，而是在嫉妒或者怀疑他的实力吧。
他猜得已经和真相相差无几。
程笑对花旦出手有两个必要原因。
其一是这位花旦已经盯上拉普达监区，在他面前作案明显不是偶然，而是想给他一个下马威。
奥莉芙转狱之后就注定如此。
与模仿犯面对面，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如果程笑选择逃避，对方日后很可能会得寸进尺。
所以他尽管没能抓住她，也给她留下了一道鞭伤，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在自己面前公然犯事。
威慑。
不是你模仿犯盯上了我就可以乱来的。
监管局和调查局的思维方式不一样，他们主要集中在“惩戒”二字上，程笑继承了这种思维方式。
谁蹦跶，你罪犯都不可以在我典狱长的面前蹦跶。
其二，看到了罪犯在逃，而自己恰巧有点能力，不追捕她，而是等调查局那帮人慢吞吞的来，这就过分了。
程笑颇有点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思。
他喝了一口茶，煮得过苦的茶叶让他的小脸皱起来，顿时有点想找始作俑者算账。
“艾米，你过来一下。”
“好的程笑大人，请问还需要什么样的服务呢？不仅仅是茶水，艾米已经随时做好将身体献给您的准备。”
一个热切的声音自程笑后颈响起，令他头皮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两个洁白硕大的团子已经靠在他的肩膀上，吐气如兰。
艾米无时无刻不像一条影子，牢牢跟在他的身后。
她并没有因为几天前被程笑迷晕，就一蹶不振，反而在清醒过后更加黏着他了。
仿佛那一个吻给了她全新的生命力。
看着她那张雪白精致、毫无瑕疵、面无表情的脸。
程笑决定说正事：
“我要将我自己穿过的旧衣服、包括内衣，作为商品散发到监区，需要你和监狱管家的帮忙，让几个狱警打扮成囚犯出售它们。”
他说得很艰难，毕竟自己可算下了血本。
“什么？！”
艾米脸色一变，嘴唇都在哆嗦。
她心里先是一喜，想到程笑更换衣物，自己说不定可以拾掇拾掇。
又听闻程笑的衣物要便宜监狱里这帮龟孙，顿时火气上来了。
“妹妹。”程笑又转向了一旁待机的监狱管家，“同时在监区传播消息，就说典狱长换了一身新衣服。”
“好的哥哥~”
监狱管家为了跟典狱长熟络，和程笑套的是兄妹关系，这一点艾米是知道的，她是为数不多知晓监狱管家真实身份的人。
他们之间互动有多么亲密，艾米尚且可以用“兄妹”来解释。
但是程笑忽然发话，说要将自己的衣物赐给底下的囚犯，这让艾米很是震惊。
她有千言万语想要说：
“程笑大人，囚犯和您身份有别，为什么要屈尊给她们这样的好东西？！要是被一个月后查违禁品的那些人发现可怎么办？”
程笑陷入了沉思。
是错觉吗？
自己的旧衣服、内衣这些东西，怎么到艾米口中就变成好东西了？
难不成她与那些疯狂女囚犯有着同样的审美？
不过艾米还真问到点子上了，他这一招就是为了对付违禁品的。
“不必惊慌。”程笑摆摆手，气定神闲的样子，“这些衣物我并没有白送，而且……”
他的声音变成耳语，艾米附耳听他说了些什么。
一瞬间，白化病少女白皙的脸上，仇视与嫉妒都消失了个干净，她握紧拳头，只有对程笑满满的佩服。
“原来程笑大人是这样的打算，我明白了。我也早就想给监狱当中的帮派首领一个教训了。
“那个碧翠斯，竟敢偷拍您的照片当作货币，实在是该死！”
艾米这样一个性格极端的人，心情时好时坏，但是全都伴随着程笑的境况而变化。
皇上不急太监急。
程笑对她一向的要求是，你开心就好。
然而，一旦离开了程笑的视线。
和其他狱警们一道从仓库当中搬出程笑早已准备好的一摞摞的男士衣物，艾米的脸色却再度沉了下来。
都是因为自己，都是因为她的错。
她没能及时查出监狱中的违禁品势头，这才导致程笑本人的照片在囚犯当中被翻烂。
她心如刀绞。
因为这些照片的亵渎，在这个世界上，恐怕除了她艾米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能接纳程笑了吧。
心，痛得无法呼吸。
艾米蹲下来，揉乱自己的头发，眼神悲凉。
见助理不动了，周围的狱警机器人只好自己呆呆地行动，将这些男士衣物如批发一般一捆一捆地抱出去。
不过事情还有转机。
只要艾米能在这一个月内将违禁品中程笑的照片处理掉，这个秘密将被她和一众被判无期徒刑的女囚犯们带到坟墓里去。
拿着程笑随手塞给她的作为证据的一张“程笑照片”，艾米仿佛透过照片看到了她首次面见程笑的那一天。
那天阴雨连绵。
作为一名女警，艾米站在一列整齐的队伍当中，等待领导的分配。
她没有朋友，从山区中来，父母是给起了一个洋气的名字，但是其实是个土里土气的女孩。
因为得了白化病，更是被长官和同僚嫌弃。
所以她站在角落里，保持着沉默。
广场上叫到一个个人名字，其他的大部分女孩都已经被挑选走了，她们将拥有很好的编制。
而像艾米这样的可能最后还是会被调回到山里。
很绝望的结果，但是这就是现实。
她默认服从了这样的命运，所以不发一言。
她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
忽然间她感受到一道刺目的眼神，抬起头，发现远方一个打着伞，穿着西服，脸庞稚嫩的少年也在看着她，目光柔和而坚定。
一瞬间，这个世界上仿佛只有他们两个孤零零的人。
“就是你了。”
他抬手指向她，决定了艾米的命运。
一把蓝黑色的大伞倾斜，罩到了她的身上。
雨滴打落在伞面上，艾米红色的眸子对上对方的眼睛。
暴雨滂沱，可是他身上有太阳的味道。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要选择站在角落里的我？
难道说，难道说你懂我的孤独？
“跟着我好好干吧。”
就像捡了纸盒子里一只湿漉漉的小奶狗。
他给她撑了一把伞，叫她跟着走，她就跟着走了。
有人说他温柔无害，有人说他残暴可怕，在艾米看来都不是这样的，他就是他，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却又可爱的男孩。
像是天意，又像是他锐利的眼光看穿了自己。
一个空空如也的，什么都没有的苍白女孩。
霎那间被这道眼光填满。
从那以后，他就成为了自己永恒的恒星。
她爱上了一圈一圈地围绕着他公转，乐此不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