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石激起千层浪。
霎时间，放风区里炸开了锅，女囚犯们再也顾不得维持队形。
“你在骗人！是吧？”
一个女人冲着高台上程笑大声喊，语气没那么自信。
更多的人，她们在思考着自己的“程笑衣服”塞的位置安不安全。
相信的力量，使得一种货币可以长久存在。
而信誉往往需要权威为它背书。
如果说一件杜兰特穿过的球衣可以卖出几千万的天价，那么35号球衣就只是文创用品的价格，即使二者没有太大差别。
货币和废纸的差别也仅限于此。
曾经程笑照片的信誉由碧翠斯担保，她是监狱中最黑的帮派老大。
可是照片经济流行十来天就摇摇欲坠，这份信誉过几个月迟早会跌光，所以碧翠斯早就在物色更稳定的货币。
程笑用自己的衣服趁虚而入。
对于碧翠斯来说，这不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吗？
最开始的确有几件真家伙。
可是碧翠斯没办法鉴别每一件衣服的真假，因为太多了，她只能用自己信誉担保。
在确认了一部分衣服的真伪后，小教堂像银行一样迅速完成了原始资本积累，重新经营起来，果然比照片稳定。
只要有相信的力量，女囚犯们就会自动给程笑衣服许多脑补，让它变得高贵和奢华，充满男人的气息。
不过碧翠斯搞错了一点。
为衣服的信誉背书的并非是她，而是程笑本人。
虽然足够权威，但是一旦程笑翻脸不认人。
就会像现在这样。
放风区小广场上沸腾了起来。
“怎么会这样，这不可能！如果那些衣服都是假的，我宁愿抱着程笑一起殉情！”
“不要被典狱长欺骗了，那个修女保证过我们，衣服是有购买力的！”
她们踩缝纫机见过无数布料，如果说程笑的衣服都是从服装店买的，那这些衣服在她们眼中与废纸何异？
“不相信是吗？那好吧，卧底出列！”
随着程笑一声令下，几名囚犯从队伍中离开，她们脱掉假发和橘色囚服，露出了狱警机器人独有的紫色发光双马尾。
在数百双眼睛的凝视下，卧底狱警们款款走到程笑旁边。
女囚犯们认出了这些卧底，她们曾是售卖程笑衣服的主力军。
“什么？居然是你们？可你们说那些衣服是从警备大楼偷来的！”
一个女囚犯捧着脸，仿佛灵魂出窍一般嚷道。
更多的人在她身后哀嚎一片。
“老姐，这你也信？你们囚犯不是最喜欢骗别人吗？”
某个卧底狱警歪嘴笑了，对着她做出了一个挑衅的手势。
十分的人性化。
看得出来是妹妹在控制她。
“你们不是想要崭新出厂的男式服装吗？我这里还有很多呢。”
程笑继续说，他淡定而缓慢地从高台下面拉上来一个大衣架，衣架上挂的全是连吊牌都没剪的男士西装、内衣。
内心则是狂出一口恶气。
哈哈，叫你们冲我的照片，冲我的衣服，反噬了吧？
看到这一幕，终于。
碧翠斯苦心经营的信任一下子坍塌了。
犹如股市崩盘一般，每个囚犯神色如死灰。
她们想立刻从放风区回到自己囚室，想将藏在不显眼角落的“程笑衣服”抛售掉。
更有女孩子直接跪在地上哇哇大哭，拿袖子擦着汩汩涌出的眼泪。
“我劳动了这么久，换来的财富，居然是假的，呜呜……”
“都是那个修女的错！”
“她叫什么来着？碧翠斯？她怎么不在今天的集会当中呢？我早就知道，她给我们照片的时候没安好心。”
“照片！对，这些照片压根及不上典狱长大人的半分姿色！”
舆论顿时反转。
对程笑衣服失望的同时，女囚犯们也迁怒于程笑的照片。
彻底失去了信用。
这些画面重复的照片，她们都看腻了。
大量照片雪片般丢在放风区草坪上。
女囚犯们掀起裙子拿鞋子的高跟猛踩照片上程笑的脸，也有用舔做最后的告别的，有人边哭边撒像死了娘一样，场面壮观。
换成是一个月前狱警搜查，连这些照片的十分之一都搜不到。
程笑见她们发泄欲望达到了最顶峰，甚至又有女人开始脱衣服裸奔，口里喊着“不活了”，到处乱跑。
他觉得是时候展现自己的仁慈了。
“咳咳……”
一听到女孩子的哭喊中出现了男人的声音。
女囚犯们纷纷停下动作，转过脸来，或无助或渴盼地望着程笑。
“都听好了！这件事不是完全没有解决办法。
“谁手里还有衣服的，我知道这是你们的劳动所得，拉普达监区愿意以一个较低的价格收购。
“每件衣服兑换2点荣誉点数，而你们的荣誉点数，有机会用于兑换官方出品的……嗯。
“……我的个人写真。”
这便是程笑的怀柔政策。
不能把这群囚犯逼急了，兔子逼急了还要咬人。
她们的财富最后将有个去处，那便是拉普达监区真正的官方货币，荣誉点数，从此再无黑市货币。
听到“个人写真”四个字，女囚犯们傻掉了。
难以置信，仿佛忘掉了失去所有财产的不愉快，就这么痴痴地看着程笑，像是巴甫洛夫的在听铃声的狗。
“集结！听命令的加分，不听命令扣分。”
狱警大喝一声，猛吹哨子，立时所有囚犯都集结，站成一个方阵。
一板一眼。
程笑很满意，看来经过这一个月的波折，囚犯们被调教得很到位，多亏了奥莉芙，终于可以见真章了。
·
放风区草坪上。
女囚犯们已经散场，走得干干净净。
萧索的风中，唯独留下一个人，她酒红色的波浪形头发，是方圆百米唯一的鲜亮。
除此以外再无别的颜色。
碧翠斯孤身一人行走在程笑照片的茫茫雪片之中。
众叛亲离。
明明不是冬天，拉普达监区的世界却显出了隆冬的气象。
“呵呵，程笑，结果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吗？”
女人的声音不再柔美，而是带着夜莺般的凄婉哀怨。
碧色的凤眸中，只剩破碎。
她张开双臂，跌跌撞撞，似乎是要接住被风吹起的照片，照片如雪花一般在她的身边旋转，狂舞。
犹如天使的翅膀，又好似魔鬼的死亡。
她的黑色丝袜被人扯破，多出几个丑陋的破洞。
修女服的下摆也破破烂烂，露出一抹若隐若现的雪白。
就连那张精致的脸，眼下也带着一块淤青。
“我……输了……”
眉毛颤抖着下撇，嘴唇也忍不住下撇。
监区的黑帮老大又怎么样，她随便就被典狱长一根指头弄死。
长久的谋划，只要对方一个政策，就落入万劫不复。
只是因为那个人是程笑。
但是。
“程笑，别以为我输了你就会赢。还没结束呢！……远远没有结束，我们走着瞧！”
强忍哭腔，嘴唇被咬破，唇边一抹血迹，鲜明地流淌。
碧翠斯颤抖着，慢慢地抹去嘴角鲜血。
风越来越大，模糊了视界，亮眼的红色逐渐融入灰暗中消失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