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大学图书馆。
温暖舒适的阳光穿透巨大的落地窗，在橡木长桌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斑。
空气里是旧书页和咖啡因混合的味道，奇特却不算难闻，反而让人心静神怡。
我戴着耳机，指尖在键盘上敲击，整理着各大社团的策划案。
这里是我的舒适区，即便工作繁忙也不会感到太过劳累。
一下午的时间在指尖敲击键盘的节奏中流逝。临近闭馆，我正保存着文档，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我瞥了一眼，以为是社团成员。
屏幕上跳动的几个字，却让我敲击键盘的手指瞬间停住。
【大小姐】
我摘下耳机。周围的一切声音突然瞬间被拉近。学生翻动书页的沙沙声，远处压低了的讨论声。降噪效果一去，周围突然间变得嘈杂许多。
我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划过。
“喂，大小姐。”
电话那头是短暂的电流声，然后是那个熟悉又别扭的清冷女声。我几乎能想象出她打出这一通电话时，那种不情不愿又不得不为之的别扭模样。
“喂喂喂，是我，有点事想问你。”她的语气很硬，带着一种逞强。
“嗯，我听着的。”我靠在椅背上，唇角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
““那个……‘封建契约’，我试了。”她似乎在费力地组织语言。
“嗯，结果如何？”
“一团糟。”她言简意赅地总结，背景音里传来隐约的、类似游戏里金属碰撞和魔法爆裂的声音。
“我把南方的‘铁矿山’分封给了‘冲锋骑士’，他贡献度最高。我给了他‘铁矿山男爵’的头衔，并规定，他可以征收矿山产出的百分之十作为‘男爵税’。”
听起来……完全就是中世纪的照搬。
“作为交换，他必须在我发布‘王国征召令’的时候，带领他的小队作为先锋，并且自备全部的药水和修理费。”
“听起来很公平。”我评价道。
权利和义务对等，她理解得很快。
“但是，”她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烦躁，“其他人开始闹了。他们说，‘冲锋骑士’一个人拿走了最肥的矿，他们这些‘自由民’就只能去采集那些收益不稳定的草药和魔兽皮毛。”
“他们要求平分所有的资源点。”
我忍不住笑了出声：“国王把诺曼底分封给威廉的时候，可不会征求底下每一个小兵的意见。”
“我说了！我说这是‘王的恩赐’，不是菜市场的大白菜！”她似乎有些激动，声调都高了一点，“结果他们说……说我要在游戏里搞独裁，要退会。”
“那你怎么回应的？”
“我把那个带头闹事的禁言了二十分钟。”
简单粗暴，非常符合她的风格。
我几乎能想象出她在屏幕前皱着眉，面无表情地按下禁言键的样子。
“然后呢？”
“……然后他们建了一个新的聊天频道，在里面骂我。”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委屈，虽然她自己绝对不会承认。
“大小姐，你犯了一个错误。”我靠在书架上，看着窗外被夕阳染成金色的校园，“你只给了他们‘义务’，却没有告诉他们，他们能得到什么‘权利’。”
电话那头沉默了。
“那些‘自由民’，他们不是你的奴隶。他们为你战斗，采集资源，也需要看得到回报。你不能只给你的‘贵族’封赏，而让其他人感觉自己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那我该怎么办？把所有资源点都平分了？那谁还愿意当先锋？”她反问，语气里满是困惑。
“你可以设立一套新的规则。一套所有人都看得懂，并且能够通过努力达成的规则。”我循循善诱，“比如，设立一套‘功勋系统’。每一次参与公会战，每一次上交稀有材料，都能获得功勋。功勋可以用来兑换什么？装备的优先选择权？稀有药水的配方？甚至……积累到一定的功勋，可以挑战现有的‘贵族’，夺取他的封地和头衔。”
“……决斗？”她的声音里出现了一丝兴奋。
“可以这么理解。一场由你来主持和公证的，决定资源归属的决斗。这样一来，‘贵族’们会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而更加努力。而‘自由民’们也有了上升的通道，他们看到的就不再是不公，而是机会。”
“功勋……兑换……决斗……”她喃喃自语，像是在消化一个全新的概念。
“你还可以设立一些特殊的职位。”我继续补充道，“比如，‘皇家书记官’，专门负责记录和公示所有人的功勋，保证公平。再比如，‘首席炼金师’，负责管理公会的药水和材料，按功勋进行分配。你把管理的权力下放，让他们也参与到这个‘王国’的建设中来，他们才会有归属感。”
“你不是国王，大小姐。至少现在还不是。你现在要做的，是带着一群乌合之众打天下的‘革命领袖’。你需要的是纲领，是承诺，是让所有人相信跟着你有肉吃。”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只有轻微的电流声。我耐心地等着，让她自己思考。
过了许久，她才开口，声音冷静得可怕：“我明白了。建立……秩序。”
“没错。”
“那些在背后骂我的人，怎么处理？”
“杀鸡儆猴。”我想都没想就回答，“找一个闹得最凶，但对公会贡献又不是无可替代的人。以‘叛国罪’的名义，没收他的全部功勋，然后踢出公会。向所有人公告，这是背叛‘王国’的下场。”
“……你很熟练啊。”她冷不丁地冒出一句。
“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我笑了笑，“祝你的王国长治久安，大小姐。”
她没再说什么，直接挂断了电话。
我收起手机，心情莫名地愉悦。
这种看着一棵小树苗在自己的浇灌下，不仅活了下来，还开始努力伸展枝丫，试图去够到更高处天空的感觉，实在是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成就感。
收拾好东西离开图书馆时，夜色已经笼罩了整个校园。路灯在脚下投下长长的影子。我走向“Whisker&Steam”，准备开始晚上的兼职。
